晨光熹微,尚且黑暗的房间内窸窸窣窣。
高个子男人放下怀里抱了一夜的刀,梳理好自己的头发出了门。
当半个小时后歌仙把自己的刘海打理好走进厨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和泉守兼定手忙脚乱的点火烧饭。
沉默了几分钟,他面无表情的转身回房。
他怀疑自己可能还没睡醒,把长得和自己那个便宜后辈很像但是矮上一截儿的胁差看混了。
再次原路返回,锅里的油花儿蹦上了房梁。
“快加菜啊,锅都要糊了——”这个时候歌仙已经顾不上原则问题,同时也确认这个高个子确实是和泉守没错。
好在有歌仙救场,哪怕开始的切的土豆厚薄不均,切得太碎的蒜撒了一地,最后的成果不至于太难看。
“哇——”加州清光看见了跟在歌仙身后帮忙端菜的和泉守,“安定你快掐我一下。”
已经把脸埋进饭碗里的大和守看也没看直接下手拧在加州的大腿上。
“哎你干嘛!”清光反手甩在安定肩上,正好准备吞下这口饭的安定呛的咳嗽。
“……”清光决定暂时放下个人恩怨帮对方顺气,不然一会儿这家伙反应过来又得吵半个早上了。
长曾弥也坐在他们这一桌,看着忙前忙后的和泉守,最后又把注意力放在今天的早饭上。
“咳——”
刚好和泉守也端着餐盘坐下了,“怎么了?”
“……粥里面有辣椒。”
“对,我也是被粥里面的辣椒呛着了。”
这么说不是我的锅。清光松了一口气。
可是有点儿亏哎。
“有吗?”和泉守试图最后挣扎,想起大概是自己用加辣椒的勺子搅拌蒸锅粥了。
过了一会儿,终于艰难的吃完这顿大杂烩。
“下午主人要我们几个去演练场别忘记了。”
“记得的记得的。”
“哎?但是上午不是还要去海边吗?”
“来得及。”长曾弥大致算了下时间,“刚刚八点,十一点之前回来,应该没有几个人会留守所以午饭我们得自己解决,要是没人就我留下提前做饭,回来了抓紧时间就好。”
“浦岛不去吗?”
“想睡懒觉,早饭都不想起来吃。”
“那我留下做午饭吧。”和泉守忽然出声。
其余三人低头看了眼碗里剩下的辣椒。
“……有什么关系啊,第一次,我只是第一次做还不熟练而已。”
最后是安定和清光一路打打闹闹跟着大部队去了海边,留下长曾弥与和泉守准备午饭。
“啊,对了,”长曾弥想起早上遇见了近侍山姥切国广,“走廊拐角的箱子好像得收一下了,”视线落在差点儿削到自己手指的和泉守身上,“这里我来准备就好。”
“那一会儿我来炒菜——”和泉守并不多坚持,洗了手出门。
……忽然觉得还不如让那家伙来准备原材料。
长腿打刀沿着走廊咚咚咚的跑,坐在檐廊下的三日月喝了口茶。
最后和泉守像是滑翔般身体后仰靠摩擦力停住了一米八的大个子。
大概就是这些了。
他掸了掸手指沾上的灰。
“好嘞——”突然发力把箱子扛在肩上上了楼。
阁楼里没有灯,和泉守就靠自己并不出色的夜视能力摸了空位儿丢下纸箱子。
被震开的瓦楞纸板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
干脆直接打开纸箱子,一张一张翻着里面的东西。
这就是个放照片的箱子,估计又是哪个喜欢新鲜东西的家伙干的,拍照的技术还不怎么样,有时候连人物都框不进小格子,有的时候焦距都调整不好。
尽管黑暗中根本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但是他已经默认这又是陆奥守干的事儿,在心里把对方问候了一顿。
直到他翻到最后几张照片。
那时候本丸应该还没有什么人,大多是单人照片。
和泉守咬咬嘴唇。
“我回来了。”然而他进厨房的时候,已经到尾声了。
“啊,和泉守啊。”烛台切抽空打了个招呼。
“烛台切先生提前回来帮忙了,所以速度快了很多。”长曾弥拔了插头,“安定和清光也回来了,你跟他们一样等着就行,马上就好。”
“哎,要不是下午还要去演练场,我也想去海边的。”听了半天安定和清光叽叽喳喳的争吵或者炫耀,和泉守趴在桌子上嘀咕,“国广肯定也没见过海,原来在新选组的时候也就是最后……”
知了的声音盖过了他的声音。
“好了,快吃吧,中午得休息好。”长曾弥进来了。
大部分人还没回来,除了他们几个,其他人也就零零散散的坐了几桌。
“一点半的时候换好衣服我们就一起走。”
“就只有我们五……四个吗?”
“……对。”
“知道了。”
饭后回了房,和泉守才摸出自己早上悄悄拿走的东西,把他压在一沓平整的衣物下。
放着铺好的床铺不睡,偏要靠着墙角睡着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觉得自己似乎是梦见了什么的。
他冲去脸上的泪痕。
迷迷糊糊的换了衣服刚准备出发就有人一把拉开门。
“和泉守你怎么还没好!”是安定,“你还是队长,结果还要我们几个等你,明明你极化的衣装比你原来的不知道方便多少,怎么速度比原来慢那么多。”
不由分说扯着才清醒的和泉守冲出房间。
到了演练场,他们才知道为什么主人一定只要他们几个来。
对方本丸派出的也全是新选组刀,只是队伍的队长的是堀川国广。
“哎呀……”是堀川国广,笑的是和泉守最熟悉的样子,“请多指教了。”
看起来己方虽然只有四个人,但是全部是极化后接近满级的刀,而对面似乎是来带他们的和泉守长见识的,虽然其他人也是几乎一样的配置,但是那边的和泉守分明刚刚特化。
“哦啦哦啦哦啦——”安定和清光确实是吵架好伙伴,连战场上挑对手都是不约而同的选择敌方的对方,最后落了个两败俱伤。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敌方的堀川国广悄无声息上前挡住本来应该落在敌方和泉守身上的刀,耳边红石榴般的坠子似乎印进那双海蓝色的眸子。
猛地发力,推开打刀咬住胁差。
和泉守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后退几步才稳住。
冷兵器切断空气、刀刃相接的声音此起彼伏。
和泉守看着对方喘着粗气的堀川国广。
堀川直起身,余光扫过身旁的队友。
现在双方势均力敌,都只能暂且拖延消耗彼此的体力。
堀川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嘿嘿,可不能再像五稜郭时那样了。”
四周像是被突然按下暂停,所有人都停下来了。
和泉守只来得及下意识迎住那柄胁差。
“乒——”
“是一骑打。”
“啊,堀川果然还是我们所有人中最有经验的那个呢。”
“……现在是赞叹敌方的时候吗?”
清光沉默着换了个位置。
但是相较已经闲下来看戏的几个人,和泉守并不轻松,虽然堀川并不像他那样能够大面积甩刀进攻,但是胁差原本也是胜在灵巧和出其不意,若非和泉守几乎凭借直觉感受到堀川骤变的气息,恐怕立刻就被一刃封喉了。
“可恶啊——”和泉守躲闪不及,被堀川划伤了脸。
他没有按照原本该走的轨迹落地而是忽然发力挑开了对方又要直逼心口的刀。
堀川愣了一下,还是露出温和的微笑。
“是您赢了。”
和泉守翻腕儿收了刀,接了半瓶子水咕咚咕咚的灌。
“兼……和泉守先生似乎在怀念什么人?”堀川在他身边坐下,一边干脆将碎成破布的衣装解开。
“啊,是那样没错啦。”
堀川了然笑笑,“没关系,您总会等到他的。”他的视线落在和泉守空着的耳洞上。
和泉守刚准备说什么,那个本丸的和泉守跑过来了,“喂,国广,我的腿甲松了,快帮我绑一下——”
“来啦来啦。”
“那么,祝您好运。”
和泉守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剩下那条白围巾从眼前一晃而过。
有如白马。
他看着那个本丸的和泉守根本就是自己把腿甲解开了嚷着要堀川回去帮他,然而分明是催他快去手入,趁着堀川帮他给腿甲打结没有防备的间隙,弯腰把对方扛在肩上,小个子的少年似乎是想拒绝,撑起上半身却又对上他的视线,无奈的冲他笑了笑,也就趴在自己的和泉守兼定肩上不再动弹了。
“还以为见着堀川你会手下留情呢。”
是清光。
“……这是演练场,再说我要是不认真堀川又不会看不出来。”
想想原来在屯所,虽然堀川国广只是胁差,但是实战经验却远远比他们都丰富得多,谁认真了,谁偷懒了,都不会瞒得过他。
只是到了战场上,堀川大多数时候都会悄悄掩盖住自己的气息,只是警惕的跟在队伍两侧或后翼辅助其他几个人,收拾漏网之鱼。
“哎,不过对面那个和泉守是还没极化过的吧,看着身上是一点儿旧伤都没有。”
“嗯,估计马上就会被送出去了。”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回了本丸,安定和清光跟着小短刀去看今天新拍的照片,又只剩下和泉守和长曾弥,他俩看着彼此满身的血污干脆就结伴去泡澡了。
“我以为今天你还会……”
“不会。”和泉守把自己鼻子以下都埋在水里,声音模糊不清。
长曾弥看着浮起的气泡没有再说话。
“我先回去休息了。”和泉守拧干自己的长发裹上浴巾。
房间不大,但是只住着他一个人。
他没开灯,摸出那张照片又上了山。
小山坡上种着一棵樱花树。
书上还挂着不知道是哪一次祈福大家挂上去的彩色纸签。
月光下只看得见树影。
高个子男人低头看着那张相片。
那是——堀川国广。
娃娃脸的男孩子似乎是有些害怕海的,穿着轻装,手背在身后,和大海相似的眼睛到底是因为曾经湮没在海里的几百年还是因为在新选组的几个屈指可数的春夏秋冬呢。
但是他还是笑着。
听说所有碎掉的刀都会再一次回到原来的地方,那他的国广,是不是又回到海里了。
没人可以回答他。
夏天没有樱花,只有伏在地上的枯草。
他俯身挖出自己悄悄埋在树下的东西,手指上的肥皂香被土腥味儿盖住。
那是两枚红色的耳钉。
泪水落在上面,倒映着漫天清梦。
腐草无光,化为萤而耀采于夏月。
他亲吻着它们,如同亲吻着自己的爱人。
他将那种单人照片埋在土坑里,要不了多久,这些纸质的时光碎片就会彻底化为尘埃。
他再一次戴上那两枚耳钉。
夜露落在他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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