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renade~
【完结撒花,历时整整365天】
接龙参与者:@舒昀sur @Aquarium @春奈はるか @神奈 @和川清徵 @苍玺 @羽月-Hazuki-
*本文没有任何指明cp倾向的描写,但是包含其他cp向文章中的设定。
↑两边都有,不止一篇
和泉守兼定刚结束远征回到本丸,就被堀川国广堵在了房间门口。
堀川把双手藏在背后,对着和泉守,歪着头笑眯眯地说:“兼先生,欢迎回来,猜猜我找到了什么?”
和泉守心虚地眨了眨眼,眼神飘忽手脚不自然,旋即盯着飞走的远征召回鸽,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国广,你上元给我打的那条珞子好像有点要散了,你帮我重打一下。”
堀川仰面望他,忽然叹了口气,把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
“兼先生难道忘了吗,不可以乱藏吃的东西。要不是今日打扫,这柿饼怕不是要变成绿的。”
发现小判箱安然无恙的和泉守长出一口气,脱口而出:
“我想把这玩意染成绿的!”
“……小夜君看见了可能会把这柿子当成异端直接铲除。”
堀川打开房门进屋,和泉守松口气也跟着进去。
屋子里除了和泉守放个人物品的角落还没有动之外堀川都整理过了,他刚想开口夸堀川,就看到对方抬手一指:“兼先生回来的正好,可以自己把那里收拾一下吗?我不太方便。”
整理是不可能不整理的,躲也是不可能躲过去的。满头问号的和泉守,在第九次试图把小判箱藏进衣袖的行动失败之后……
“能解释一下这些都是哪儿来的吗?”
“我,这,我,国广你不会不相信我吧……”
堀川摇头,一脸泫然欲泣,操起扫帚就把和泉守赶了出去:
“兼先生,这么多年的情爱与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这又是从哪看来的啊!”
和泉守握住扫帚,抵在门口不肯出去。
考虑到扫帚的强度,二人的僵持终究只是小打小闹。堀川率先松了手,叹了口气,拍拍手上的薄灰:“虽然不知道兼先生为什么会藏这么多钱,但如果只是为了买零食和玩具,作为刀剑男士也太不帅气了。”
“我怎么可能买那种幼稚的东西啊,这钱当然有我自己的用处了!”和泉守杵着扫帚叉腰站着,“总之,已经不需要国广担心了,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是、兼先生这么说了——”
事实上,刚才收拾壁橱的时候,堀川已经翻出了一些新奇的玩具,还有好多没拆包装的零食。当然,这种事情他肯定不会直接揭穿,也并不会觉得这样的和泉守不帅气就是了,不如说只有自己能见到和泉守不为人知的一面,堀川心里满足得不得了,眼角和嘴边的笑意根本藏不住。他指了指和泉守怀里的扫帚:
“好啦,不开玩笑啦,兼先生,说好的今天一起打扫的哦?”
“虽然是杂活,但我也会好好做给你看的喔?” 和泉守简单挽起袖子,用绳子绑上头发,利索得像是赌气一样,“别小瞧我啊,国广!”
虽说和泉守扫得不太成章法,但好歹是在认真地劳动,堀川并不打算计较太多,他悄悄整理着柜子里凌乱的物件,小心翼翼地经过某个角落,偶尔看看和泉守:束起来的长发不时从肩头滑落到胸前,又被他不耐烦地抛到脑后。
堀川忍着笑看了一会儿,便叫住和泉守:
“兼先生,头发很碍事吗?我可以帮忙编起来哦。”
虽然和泉守觉得头发并不算很碍事,但是堀川既然这么说了,那就索性随他去吧。他继续认真整理柜子,但是若隐若现的酥痒感从发尾传来。
他皱了皱眉,预感大事不妙:
“国广,还没好吗——嗯?!”
麻花辫。
还是两根。
放在清光面前绝对要被狂笑着吐槽成村花的程度。
“国——广!!!”
和泉守当场就炸了毛。
“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就给兼先生弄了个发型。”
话说得倒是有诚意,但和泉守完全听不出来他有抱歉的意思:
“你这家伙……切,我不做了!”
听见这话,堀川反而松了口气,刚才的打扫真是又惊又险:自己私藏的“大人的玩具”,差点就被兼先生一股脑地公示于众了。
“好啦是我不对,那兼先生先……”
“作为补偿,你藏了那么多东西,今晚总得让我用两样吧?”
堀川国广背后一凉。
兼先生的侦查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这厢的堀川还在忐忑不安,那厢的和泉守倒是洋洋自得起来:“对了,明儿我排班去京都远征,有什么东西要带的,老样子给我写张条就行。”
“好。”堀川帮和泉守解头发,如果一会儿要顶着这头乱毛去畑当番,和泉守怕不是能闹上一下午不出房门半步。他帮忙把马尾扎高了些,生怕头发沾到泥土,但转念想了想,万一和泉守上头之后撒丫子乱跑,又或是遇上什么情况满地乱爬,半途又把头发盘了起来。
和泉守一脸狐疑地摸着大丸子,不太适应地站起来,摇了摇头,在房间里转了两圈。
堀川笑着看他,趁机挪了几步,把那些看起来就挺过分的小玩意儿藏在自己衣服下面。
不过和泉守毫无察觉,还在想着大丸子的事情,脑袋重的要死,好想逃番,他迈步就往屋外走,结果一不留神,砰的一下撞上五斗橱,堀川赶忙去拉兼先生,谁料慌乱之中,柜子应声而倒,两人重心一偏,跌坐在地。
满地狼藉之中,一条染血围巾格外醒目。
底色纯白,比安定的短一截,看起来更像是……
堀川的目光缓缓下移,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像是在演练场见过的,极化后的堀川国广脖子上的那条。
“居然忘记洗了吗……”
“你这都给人放了多少天啊!”和泉守赶紧捣了下堀川,好让那小子清醒清醒。
原来是前几天演练时遇到的那个本丸。听说他们刚出阵回来,就得知洗衣机全部报废的消息,但是他们日程爆满,等新的到货又来不及,只好风尘仆仆地穿着脏衣服来演练。堀川看着他们那样实在于心不忍,就自告奋勇,主动请缨,只为给他们洗洗衣服——独独漏了这条围巾。
和泉守立马爬起来,弯腰扶正五斗橱,扭头对着国广催促道:“行了行了,赶紧洗了给他们还回去……”
话音未落,只见有什么东西从堀川的衣服里掉了出来。
一个狼牙按摩棒,赫然掉在地上。
空气凝固了五秒。
“国广……你怎么……”
和泉守大脑宕机,指了指堀川,又指了指地上安详躺平的东西,实在是想不到这家伙在衣服底下藏这些玩意。
“……这不是,想到兼先生要远征,担心路途遥远腿脚疲累嘛,留给兼先生在京都休息的时候放松腿脚。”
堀川很是熟练地把话题圆了过去。他捡起那根狼牙棒,从容地摆在桌上,人畜无害地眨了眨眼睛。
“喔——”
和泉守应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堀川的头发:“不愧是国广,心意我领啦!”
“但是兼先生要体会一下别的……也不是不行。”
堀川笑盈盈地望着和泉守,眼底发暗。
宽大的掌心原本正揉着黑色短发,动作却在听到堀川这么说的时候直接顿住了。
顿住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因为和泉守马上明白了“别的”大概是指什么,另一个是,和泉守的脑海中,与摆在桌面上的“别的”玩意另相匹配的模样冒了出来。
不过顿住也只有一秒。和泉守眯起了眼睛,把手收了回来,低头挑了挑眉,直直对上堀川人畜无害但眼底尽是笑意的眼眸:“国广都这么说了,我可以看作国广是在邀请我吧?”
内番还是要逃的,不过换种方式逃罢了。和泉守转过身走到门口,将障子门的锁给锁上:“今天打扫就是因为前几天那次演练本丸的‘我’和‘你’来参观顺便拿回围巾吧?他们什么时候过来……”锁好后一边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一边又走回堀川的身边,伸过手准备将刚才捡起来放在桌上的狼牙棒握在手中把玩着。
“明明是我们两个人的房间,国广却还是藏了不少我不知道的小东西,既然这么凑巧,那不如让我看一下那些玩意吧?”说着这话的某刃似乎把自己的小判箱忘了,握着狼牙棒用另一头戳了戳堀川藏在衣服下面的其他小玩意。
堀川脸色一沉,但抬头看着和泉守时,仍然露出了惯用的笑容。他按着那只手,反转过来,十指扣住,将人往身侧扯。没能反应过来的和泉守一个踉跄,险些摔到他身上:
“喂、国广?!”
“兼先生。”
和泉守俯身的高度得以让堀川的唇触碰到他的鼻尖,堀川轻咬鼻尖的触感,让打刀的身体食髓知味地打颤。
“怎么能在这样的状态下说出这种话,兼先生真的有做好发生什么的觉悟吗?”
堀川把嗔怪的语气掌握得炉火纯青,不知道和泉守曾多少次栽在这看似柔软的轻语上,如同魔咒一般,让他无法违背堀川的诉求。就像是现在,他无法忽视堀川唐突在他胸前解开绑带的手,却也无法阻止自己对堀川更加深刻的幻想。
“你……打算之后重新打扫一次吗?”和泉守看似拒绝的话语,在他侧身咬着堀川耳朵的动作面前逐渐变味。身后的门因为二人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响动,并逐渐响得热闹起来,在无人经过的走廊上惊飞了停歇的鸟雀。
“如果兼先生愿意和我一起,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
被胡乱扯开的红色领结与和服外套,都随着话音落地,只剩下微弱甜腻的水声。
“……噗。”
暧昧的气氛没持续多久就被障子门外的轻笑打破:
“兼先生心急就算了,怎么连‘我’也这样?”
彼时和泉守兼定刚把堀川国广的皮带扯掉,堀川国广也才解开和泉守身下襦绊。和泉守兼定脸红得不像话,听到这声音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压着嗓子问堀川:“门外这谁啊?你不是知道他俩今天来吗,审神者没告诉你时间?”
“……”
堀川国广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兼先生,审神者三天前离开本丸,告诉我半个月之后回来。而现在本丸的最高权限持有者是近侍,也就是我——
“我刚刚并没有收到请求进入本丸的申请。”
门外的人没有声响,堀川国广还维持着揽着和泉守颈脖的动作,突然想起来什么,扭头望向房间的挂钟,“兼先生的远征也不该是这个点……应该更晚一点回来才对。但我并没有擅作主张使用远征召回……”
和泉守兼定呼吸一滞。
“那我接到的远征鸽子……又是怎么回事?”
奇怪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顾不上衣衫凌乱,和泉守盘膝坐在地上,障子门还是关着。堀川国广也不急着开,门外的人也不出声。一时间安静极了,只有呼吸声清晰可闻。
“鸽子总不是凭空出现的,人也是。”和泉守思考了片刻,起身把腰带重新系好,“放鸽子的是堀川国广,本丸的近侍。”
他抬眼望去,堀川不知道什么时候穿好了衣服,端端正正地跪坐在那,满面都是温柔的笑容。
和泉守看着他,定定出神。又过了些许时候,他才像是呢喃自语一样开口道:“说到底,你又何必把别人的衣服要过来呢?送到我们这,来回都耗费时间都不短。”
“但是围巾确实就在柜子里哦?”
“是啊,我面前的堀川国广一直没有极化。”和泉守长出了一口气,“那么,审神者也根本没有必要,让你来统领本丸吧?”
说完,他便大步走向障子门,扭开门锁,推开纸门。
堀川国广——穿着极化服饰,只是少了条围巾的堀川国广站在他身前,双手背后,笑靥如花:“欢迎回来,兼先生。远征鸽子真是准时,一路辛苦了……诶,怎么了兼先生?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和泉守回头望了一眼,未极化的堀川国广依旧跪在那里,对他微笑着。自己面前的那人却毫无察觉,依旧担忧地看着他:“兼先生,要去手入室找药研先生看看吗?”
要看医生的不是我吧,为什么要提醒我现状之中的违和感呢,国广?
你,又是为了什么,才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世界随着和泉守的厉声质问瞬间分崩离析,碎裂的画面如同风暴一般将他卷入旋涡,等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正穿着出阵服,站在放置个人物品的角落前,要把一个柿饼藏进去。
果然是这样,只要让世界线的进展产生不可消解的矛盾,就会自动回到矛盾发生之前……吗。
至于倒带产生的原因,和泉守自己也不明白,但这样总比任凭事情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好,他想了想,把柿饼压到更深的地方。
在时间之流中航行,想不迷失方向,总归要给自己留一点坐标。
“兼先生,”这时,堀川走过五斗橱——安稳地立在那里,还没有倾倒的五斗橱,“时间快到了,该去演练场了哦?”
“喔——马上就好!”
就像之前无数次经历过的时间一样,两个本丸进行了演练。
也正如之前所见,对方本丸的演练队伍里没有安排和泉守兼定,出战的堀川国广早已经过极化修行的考验。
一切都在按照既定轨道发展下去。
“……嗯,放心交给我吧。”
当和泉守像平常一样结束演练收刀入鞘时,他抬眼看了看不远处正在交谈的助手,此时他的助手正从对方那里,接过一条染血的白围巾。
尽管极化堀川努力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让和泉守听到了谈话内容:
“无论如何……请一定,救救兼先生。”
一字一句都清晰地落入和泉守的耳中。这声音与自己的搭档一模一样,其中却透露出一丝绝望。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已经经历过极化修行的堀川国广将希望交予他人?
和泉守会不知道吗……不,具体的不知道,但是,大概的,他可以想象到。即使修行过,对方也一样是同样作为自己的搭档、作为“堀川国广”的存在啊。堀川国广会因为什么而向他人求助,和泉守兼定不可能不知道。
握紧了拳头,和泉守回想着目前所知的情报。
时间回溯的起点在自己拿到柿饼的那一刻,这之后便会开始与极化堀川的手合。而触发回溯的关键节点、在于两位堀川国广的第二次相遇;而时间的回溯、一定与发生在另一个本丸的“自己”身上的事情息息相关。
和泉守握着木刀,走向正压低声音说着话的两位堀川身边——他决定打破常规、不再按部就班。
在自己的本丸的堀川伸手之前,和泉守先于堀川接过了那条已经染了血的、不再纯白的围巾。
握紧了柔软的围巾,和泉守低下头、与极化的堀川国广对视:“我也是‘和泉守兼定’啊,国广,有什么事情不可以拜托我呢?另一个本丸的我发生了什么?”
极化的堀川抬起头,望着和泉守扯扯嘴角:“并不是不相信兼先生,只是……”
然而没等极化堀川说完,和泉守难得地打断了对方:“我已经经历过好几次这几天了。我们的审神者过三天就会去开会,而本丸的最高权力会交给国广——我是说、我的国广。”说着和泉守转过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还未经历修行的堀川国广:“然后国广会派我去单人远征、将我支开本丸。或许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国广做的什么,导致了时间的循环与回溯。而国广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拯救另一个本丸的‘我’。这是我目前掌握的情报。所以,不要再遮遮掩掩了,告诉我吧。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的呢?”
听完这一长串的两位堀川都陷入了沉默。
手合时间结束的提示音在他们头顶响起。
极化堀川看起来下了很大的决心,看着面前的二人,“我今晚会拿到外出许可,然后到你们本丸来。届时再将情况详细地说明给你们。”
他们回到了熟悉的本丸。
从嘈杂的手合场回归到安静的本丸,和泉守总觉得那些声音依然在脑海中盘旋,让他头昏脑涨。
他想起那个柿子,他放进去的时候还很青涩,等国广找出来时,已经熟烂。汁水和霉菌匍匐爬满阴暗的柜中,只剩下甜腻的气味和难以清理的污痕。
除了这个柿子,他还有什么忘记的事吗?
他不再想下去了。
今晚这一切也许就能得到解释,这多少给了他心理上的安慰。堀川也不会比他轻松多少,只是一言不发地整理着房间,然后将那条本就叠好的围巾又叠了一遍。
“国广?”
被叫的人触电般清醒过来:“兼先生……怎么了?”
“我不舒服,可以抱着你吗?”
和泉守什么时候这样坦率过呢?堀川想不到答案,但身体已经先行一步,走过去将人抱在怀里。
极化堀川与夜晚如期而至。夜间下了小雨,他披着斗笠,在绵密的雨声中敲开二人的房门。
“晚上好。”
“晚上好……雨天的夜路不好走呢。”堀川看了一眼他身后,似乎没有本丸的刀剑男士带路。他看向和泉守,但对方只是低头看着那条带血的围巾,“啊,晚上好。”
“我的事不必在意,你们已经看过围巾了吗?”
“嗯,但我想你也许会有要交代的事,所以暂时还没有清理它。”
极化堀川坐到二人身前,将围巾拿到手中。和泉守这时才看向他,语气充满了不安,“那是极化堀川国广的东西,究竟是谁的,发生了什么……”
“实际上,这就是这所本丸的极化堀川国广的所有物。”
话音未落,堀川仿佛陷入了彻骨的寒冷中,因为过度的震惊和诧异而动弹不得。和泉守带着怒气反驳那个人:“不可能!本丸的堀川国广,未极化的堀川国广就在这里!”
“难道是,未来的我……吗?”
“回答正确。不管是兼定,还是你,每次都有人迅速地猜出来呢。”极化堀川丝毫不意外,只是继续讲着:“未来的你们遇到了一些麻烦,并且已经对时空造成了不可忽视的影响,我也正是为此而回到这里的。”
他伸出自己的手臂,原本的肉色皮肤突然褪去色彩,显露出原本的机械部件。
“我是时政方面专用于解决内部事务的刀剑男士。虽然构造不同,但我的确是拥有‘堀川国广’付丧神的存在。你们也可以叫我的行动代号,A7。”
“那么接下来就长话短说了。”
这件事发生在,和泉守与堀川都已经极化的、不算太遥远的未来。
时之政府注意到时间溯行军针对历史进行的破坏逐渐看不到可观的收益,这使得对方变得急躁起来。他们的活动越来越接近近代和现代,尽管如此,他们出没的时间也还控制在两百多年前。
直到他们毫无预告地袭击了未来时间的这个本丸。
不幸中的万幸是,当时在本丸留守的刀剑男士不多,然而这次打击不论对本丸还是时之政府都是巨大的,许多刀剑男士受了重伤,手入室24小时不间断地运行,依然有很多人等待着治疗。
就是这个时候,已经接受了治疗的极化和泉守兼定却一直没能醒来。身体各项指标正常,但是完全没有意识,等审神者将他送往时之政府进行进一步检查之后,政府得出了一个诡异的结论:
和泉守兼定的意识,已经不存在于这个时间轴所属的世界了。
他的意识被溯行军拖入了时空的乱流之中。在那里,不同的时间不断发生交缠和碰撞,稍有不慎,就可能永远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中。
时之政府并未给出有效的解决方案,甚至建议审神者将这振和泉守兼定直接刀解。情绪激动的堀川国广与人发生了争执,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进入到时空乱流中。
“政府方面……原本想以此作为终结,将二人的本体送去刀解的。”
“但现在我们的时间也开始紊乱了,对吗?”
堀川无意识地紧握和泉守的手,好像稍不注意身边的人就会跑掉。和泉守无言地回握,摩挲着那双发抖的手,不断安抚。
“是的,这表示未来的你们也许并没有滞留在很远的地方。但再不将他们带回正确的时空,恐怕只会让事态发展得更加严重。这也使得政府不得不着手解决这件事,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那么,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和泉守的提问让极化堀川再次陷入了沉默,然后他看到那人脸上出现了疲惫而苦涩的笑容。
“说实话,这已经是你第二十次问我这个问题了。”
又是一阵沉默。
堀川怔怔地给他倒了茶,A7接了,垂下眼盯着自己的双手。
和泉守看不得他们这副神情,想了想转移话题,“A7……呃,前辈,为什么会来救我们?”
“我家主上为了我和兼先生欠了时之政府人情,所以我来给他们打工。”A7耸耸肩,“兼先生本来也想来,被我拦回去了——说真的,我不是很愿意让他接触这种工作。毕竟兼先生性子急……”
他话没说完,来自另一个和泉守的不满声音就跟了过来:
“喂喂!国广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极化堀川差点惊得摔了杯子:“兼先生?!”
毫无预兆地,他们身旁的空气荡出一圈圈涟漪,随后时空波动被大幅撕裂,显出一个模糊人影。随着两片空气再度合上,那人轮廓逐渐清晰——极化的和泉守兼定。
“要是我不来,你打算一个人在这轮回个百八十次?”极化兼定居高临下,“而且还在背后说我坏话?”
极化堀川原本公事公办的态度瞬间鲜活起来,凑过去捏肩捶背,一边小心顺毛一边端茶倒水,“兼先生怎么会突然过来?”
“当然是为了协助你……哦!三色丸子!我可以吃吗,国广?”
“那是我的!”和泉守被堀川按在怀里依旧疯狂炸毛反抗。
“那我吃团子总没意见了吧?”极化兼定大剌剌坐下,亳不见外地摸了个团子往嘴里塞,“像你这种护食的和泉守兼定我看多了,毕竟我和国广去过那么多异世界……比如和泉守和堀川没在本丸重逢的世界,比如和泉守死了堀川仍旧活着的世界,比如这俩全是非人生物的世界……”
“你来可不是为了给我们炫耀时间旅行福利的吧?”和泉守兼定有点不耐烦,他对这人有种莫名其妙的敌意,“我们对其他的世界没有兴趣,怎样才能改变未来的我们……那样的结局?”
极化兼定正色。
“我们的目的是把未来的你们带回正轨,阻止时间的继续崩坏。在原有的推测里,我们最大的敌人‘时间溯行军’才是导致未来崩坏的罪魁祸首。因此最大的问题是排除干扰项——毕竟只要不被打扰,就算是进入其他时间线的意识也能拉回来。”
“但事实并非如此?”
极化堀川扭头望向他。
“是的。在你走后的第九天,审神者观测到堀川国广消失的时空紊乱点有微小波动。本来这种程度并不需要特别监管,但那波动太小心翼翼,就好像……”
“就好像怕被人观测到一样?”和泉守兼定问。
极化兼定点头:“太奇怪了。于是他开始着手观察,最后发现那不是时空紊乱本身的波动,而是人为造成的扰动。就算在时空紊乱点的无限回档机制里,个体制造出的扰动也会对正常时间线造成影响,好比你现在经历的不正常时间回溯。而变动累积到一定数量就会发生更高层次的质变。”
他摊开手掌:“所以我们怀疑,未来你们中的某人——或者是两个人,在做和我们一样的事情。通过扰动造成的蝴蝶效应来改变正常时间线的历史进而改变结局,但目的是毁灭你们的某一方,”极化兼定叹了口气,“不然也不会发展到需要加派人手的地步……你们也能感觉到这个世界越来越荒诞了吧?”
“你们怀疑是……谁?”堀川国广已经很久没说话,这时他握紧和泉守的手低声询问,“我,还是……”
“都有可能。和泉守认为自己是一切的起源所以想抹杀自己,而堀川因为最开始和兼先生调换了远征班次而怨恨自己,两人的作案动机都很充分。”
对面的和泉守和堀川周身气压已经低到滴水成冰,极化堀川目瞪口呆地转头看极化兼定。
“这么重要的事情,兼先生……不,主上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
“我这不是被那家伙踹过来找你了嘛。”
“可是现在已经第二十一次了!”极化堀川无奈地揉着头发,“无论怎么做都无法修复的Bug得到了解释……但因果已经重复叠加了二十次。如果是第九天,最多也只有十次左右……兼先生和主上也太乱来了,就算需要再度研究,为什么当时不发讯息告诉我?”
“发了啊,”极化兼定一脸茫然地掏出通讯器,“当天就发了,你不是还回了吗?”
极化堀川看向自己的通讯器,上面空白一片。
是这个时空已经异变到可以扭曲信息的接收了吗,还是……
A7感到有些眩晕。
他默数到九,隐约听到极化兼定说的话。
他说,国广,醒醒,想起这是哪里,想起政府给你的任务是抹杀错误而不是挽救,想起这里并不是正常时间线而是时空紊乱点,想起……
A7止住极化兼定的话,晃了晃头表示自己很清醒。
他扶着极化兼定的手站起来,抽刀对准和泉守和堀川,下一秒却笑着转身,把利刃刺向身后那人的心口。
“我还没蠢到会进这样的套,您说对吗,‘和泉守兼定’先生?”
饶是和泉守身经百战,也不由地为面前的一幕吓了一跳。按理来说,和泉守兼定与堀川国广之间向来只有并肩作战,就算是在手合场,也不会对着彼此露出如此强烈的……
杀气。
和泉守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向后伸手探去,却发现握不到堀川,他猝然回首,背后竟空无一人,顾不上惊慌也顾不上疑惑,他重新将目光转了回来。极化兼定一刀格开了胁差的突袭,自称为A7的堀川国广即使一击不中也不觉恼怒,只是笑着拧腰抽身,背对和泉守,冲那人露出一个堪称甜蜜的笑容来。
“不愧是兼先生。”他慢条斯理地握着刀,明明刀尖只是斜指着地面,锋利的锐气却从瘦小的身躯中强烈迸发出来。如果说刚才和泉守还对那边身体奇奇怪怪的堀川抱有一丝微妙的观感,此刻他已经完全确认了,这就是他所熟悉的堀川国广,新选组的壬生狼。
“还是骗不过你,”扎着正牌的高马尾,大约是极化回来的和泉守兼定挑了挑眉毛,那是和泉守自己很熟悉的,看到了有趣的东西时会露出的,带着些许赞赏和跃跃欲试的笑容,“国广果然很厉害啊。”
“没用的寒暄还是到此为止吧,您并不是我认识的兼先生。换而言之……”堀川顿了顿,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却没顺着往下说,“果然是你啊,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只要是兼先生的话,我都不认为他会轻易放弃。”
“只要是我……”对面的和泉守兼定玩味地咀嚼着这几个字,然后突然地,像是在发泄着什么,像是在嘲弄着什么,又像是……
“国广,你总是这么信任我,也正因如此——”
……像是在痛哭着一样。
“——‘你’才永远不会得救啊。”
强烈的飓风刮起,站在A7身后的和泉守忍不住闭了眼。恍惚之间,断断续续的语句飘入耳中。明明是如此剧烈的风,寄托其中的思念却如此温柔,带着春日和风般的缱绻。
“国广,我一直……”
和泉守再次睁开了眼睛。他手上捏着一个青涩的柿子,正要藏进柜子深处。他顺从惯性把柿子往里一塞,转而想起最开始,自己和普普通通的堀川国广在两个人的部屋里你藏我找,如同每一个最普通的日常。还记得他以为自己藏的小判箱会被找到,结果堀川倒是翻出了这个柿……
和泉守突然停住,然后不可置信地把手抽了回来。青涩的柿子躺在他的手上,还没有经过时间的洗礼而变得暗黄塌软。
他当时放进去的,明明是一个柿饼。
和泉守茫然地回过头,他本以为自己只要戳破了什么就会回档到这个时间点。但是……如果连起点都不甚明确,那终点又在何方呢?
“兼先生,收拾收拾准备去远征了哦?”障子门外传来了堀川国广的声音,和泉守下意识地回头,那人沐着一身阳光进来,见他衣服呆愣愣的样子,有些担心地凑过来:“怎么了,是身体不太舒服吗?主上刚刚出发,大约还没走远,要我去联系吗?”
堀川一向善解人意,连把已经出发的审神者喊回来这种事都说得出口,大约自己的脸色真的很差吧。和泉守长出一口气,勉强摆出了与平常并无区别的表情出来:“没什么,只是想着这柿子该放在哪。”
“……放在柜子里会坏的,”察觉到和泉守在转移话题,堀川也没多做干涉,只是接过了那个柿子,“我去拜托烛台切先生做成柿饼,这样等兼先生远征回来也不会坏。到那个时候……”
堀川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格外明媚的笑容来。
“也请检查我极化修行的成果。兼先生的搭档与助手堀川国广,即刻出发,很快就会回来。”
“不要去。”
脑海中有谁的声音在响,和泉守头痛欲裂,却说不出话来。
……不要离开我。
“兼先生远征也要当心啊,别和他人起冲突,少喝点酒,夜里不要贪凉,付丧神也是肉体凡胎,会感冒的,”堀川收拾着行李,絮叨着担心与挂怀,“我没什么要带的土特产,只要兼先生平安无事就好。”
国广!
“那么,我出发了。”堀川戴上了斗笠,笑着帮和泉守整理好了衣领。
“祝、武运昌隆。”
和泉守兼定试着伸出手,想要拉住身前披着斗笠转身离去的堀川国广,但是有一股无法感知的外力阻止着他,就连双唇也只能微微张开、理所当然地说不出一句话。
直到堀川国广将障子门关紧、门板“啪”的一声合上,和泉守才一阵激灵,从被魇住般无法行动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双腿一软几乎没站稳,好在扶住了门旁的五斗橱,才没有不帅气地摔上一跤。
深呼吸好几口,才减缓了这颗疯狂跳动的人类心脏几欲从胸腔冲出的趋势。
A7和极化兼定的对话,在脑袋中回放了一次又一次。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和泉守,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时空回溯让大脑变得越来越混乱,其中还有源源不断的真相碎片,东拼西凑地填补着。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真相的碎片不够,自己目前所做的事情……也不够。
就像极化兼定所说的那样呀,国广,何时你才能将目光转移在自己的身上呢?明明无论是谁为了对方牺牲自己、抹杀过去的自己,这都不会是任何时期的“我们”所想要看见的啊。
但是,和泉守也清楚。
不到万不得已……不到绝望无比、别无他路可走的情况下,他们——“我们”是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的。
一定,一定还有什么办法的。
拯救未来,不就是从未来的过去……也就是、从现在入手吗?A7也是这么认为的。
堀川将柿子交给烛台切后,便离开本丸踏上了极化修行之路。而和泉守紧接着迈步离开房间,没有过多的思索与挣扎。随后便是流程一样的整理出阵服饰、带上本体,与其他的队员一同前去远征、再回到本丸,继续着一如既往的“日常”,偶尔会询问烛台切柿饼做好了没有——只是,这一次,堀川不在他的身边。
不安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但此时此刻也只能努力镇压下去,继续着在本丸的日常、从看似平平无奇的日常中寻找着拯救的方法。
直到审神者找上了和泉守:
“堀川的第三封信,至今还没寄回来……”
和泉守迟钝地开口:“主上。国广……他为什么要出去修行?”
“我以为你知道呢,”审神者翻着卷宗一脸焦躁,“他不回来我就没办法放心去开会啊。”
“原本修行需要多久?”
“如果是原本修行的话,”审神者思考了一下,“一周之前就应该回来了。”
而他现在也没有回来。那只能说明……
“他不会回来了。”和泉守突然开口。
“你说什么?”对方尖声叫起来,“他花了我一整套极化道具!为了给他提升战斗经验我还给他塞了不少经验符!要不是为了全图鉴谁想让胁差这种废物去修行,他还敢不回来?白眼狼!我要去时之政府——”
和泉守不知道她下半句话想说什么,因为他反应过来时,刀刃已经刺进了对方胸口。
……(没有血。)
…………(没有刀剑。)
………………(甚至没有声音。)
这不是真正的审神者。自己身处的地方甚至都不是他以为的真实世界线。他不是自己以为的“过去的和泉守兼定”,而根本就是……
和泉守兼定本人。堀川国广想要拯救的存在。
一封信突兀地出现在房间角落,但已经不足以让和泉守惊讶了。
“所以国广不回来,是想从根本结束轮回。只要改变原本世界线的发展规律就可以跳出时空,但他选择了离开,却没有告诉我。所以……”
所以,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就是和泉守兼定所停留的时空碎片。
他跟他的兼先生擦肩而过。
和泉守隐约猜到了堀川想要做的是什么。他无法离开这里,是因为他意识不到自己在虚假的轮回中,而如今杀死了“审神者”,他意识到了自身,也就再也不受限制。他把依然干净的刀收回鞘中,走过去捡起那封突然出现在房间角落的信,捏进手心。
现在呢?
和泉守兼定并不喜欢停留在原地,过了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打开了这封薄薄的信。信的内容很简单:“来找我吧,和泉守兼定。你应该明白,只要你愿意,这是不值一提的事。”
A7已经不在这个轮回了,但和泉守知道自己该怎么去见对方。
他深吸一口气。在他看信的时间里,审神者的尸体已经不见了,阁内整洁如新,他想要扯起嘴角,却没有力气。
果然,醒得太晚,自己已经被国广当做时空紊乱点的幻境意识给放弃了。
比起一直在紊乱中忘记现实的自己,国广甚至更痛苦。他唯一坚定的路标就是“寻找和泉守兼定”,但“堀川国广”——他的堀川国广,可能比自己还更早地迷失了。就算面对认知里“并非真实的”和泉守兼定,他也无法下手杀了对方,仅仅是叮嘱和泉守一个人照顾好自己,转身走入更混沌的黑暗。
……国广。
你已经迷失在多远的时间之外了呢……
和泉守抽刀出鞘,寒芒如水。天守阁的板门没有灵力加持,很轻易就斩断了。然后触到一层结界,他走出去。
A7站在那里,冲他微微笑着。
“你终于苏醒了。祝贺你。”
和泉守回头看去,他之前所处的地方……如同水滴一样散布在他的周身,像无数巨大的水泡。他再次看向A7,对方开口:
“这里是意识空间,因此你所看到的时间和记忆,对你来说都是具象化的事物。这些水泡一样的东西,每一个都是在时空紊乱点里的时空碎片。而你的堀川国广,为了找你不知道散落在哪的意识,从本丸出发,一路走到这里,穿越了无数时空碎片,”A7眼神示意和泉守看自己的背后,一片空旷,“他一路走一路排除,直到遇到你。但他的意识已经不足以让他判断这究竟是不是你,所以他离开了。”
“为什么他对你的出现丝毫没有意外?”
“每个碎片都是属于不同世界线的组成部分,事实上我和他在之前的几个碎片里就见过,”A7耸耸肩,“因为你们的离开,未来的时间在崩坏。虽然只是涉及已经存在的碎片,但他的破坏直接影响了直系世界线,也间接影响了你们的世界线,导致崩坏变得更加严重。我一直跟着他,他知道我的目的是修正历史。他并没有确认你就是真正的和泉守兼定,但他却和你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我想那是他的直觉,但直觉无法说服堀川国广的理智。他消失之前的最后一次见面只是拜托我把你带回去,然后把我甩掉了。我想,你应该知道他抱了什么心思。”
——把过去的自己杀死。
只要过去的他和未来的他一起消失,在他们的未来,属于“堀川国广”的崩坏就会停止,A7的工作目标就会从“阻止堀川国广”变成了“搜救和泉守兼定”。
和泉守沉默。
A7重新把目光投向和泉守身后:“我也不知道他的意识现在在哪个时间点里。你该庆幸这是时空紊乱点,他找到‘真正属于你们的过去’的可能微乎其微。你可以选择先行和我回去,也可以选择和我一起阻止他再做出些什么更疯狂的事,这取决于你。”
“如果我选择回去,你也不会再来找国广了吧,那么我当然要和前辈一起。如果他最终的目标是‘那个’,那我们的目标也就很明确了,”和泉守说,“堀川国广成为‘土方岁三的胁差’的时间点。”
A7露出一个笑容,与和泉守记忆里堀川国广最后露出的笑容重叠:“真不愧是兼先生。那么,请休整一下。我们稍后出发吧。”
“但我还有一个问题,”和泉守抬起头,“在最后的那次轮回里,我见到的极化和泉守兼定,那是……”
“那就是堀川国广本人。”
A7回答。
……
他在对他自己说话。
他在对“堀川国广”说话。
他早就做好了永远不会得到拯救的准备。
和泉守觉得心脏发痛。
国广。我会去找你。我会找到你。就像你在那种状态下,依旧在无数个紊乱的碎片里找到了我一样……虽然我们还是错过了。但是没关系,他想。
所以他在这样的境况下,也只是冷静地,朝着A7深深一拜。
“请你——前辈,”他难得用这样谦恭得近乎祈求的语气,“拯救国广。”
和我一起。
他这样说。
头顶上方——如果能将那片炫目的空白称之为天空。
日复一日见证回忆的诞生、降落与消逝的天空,一如既往散发着灿烂的光。
无论怎样,曾经发生的一切、已然泯灭的世界,亦或是真实存在的记忆,都被精心安放在这片无机质天空所映照的碎片里。
时间的碎片、破碎的回忆,在高空翻搅。
二人在此徘徊,碎片知趣地躲开他们,直到紧跟在A7身后的和泉守终于发觉,它们根本没有借助任何外力,而是出于自己的意志,发现它们挡了他们的路。
“你要去哪儿?”和泉守问。
“你会知道的。”A7答。
就在一念之间,察觉到和泉守接近的碎片们汇聚在一起,从紊乱的时空中扯下羽翼,一只透明蝴蝶从碎片之中诞生。蝴蝶穿过碎片的洪流,径直飞往和泉守的身边,在他眼前宁静地起舞——如此异象,连A7都没有察觉到。
是在打招呼吗?
这样的想法莫名浮现了。
和泉守伸出手来,想让它有个栖身之地。透明的蝶轻轻停在他的指尖,流淌着与那片天空相似的光芒,微微扇动翅膀,互相依偎,似乎想要向他传达些什么。
正如感知到温暖的雪花一般,它在和泉守的指尖融化了。
“这是……!”
A7回过头,却撞上和泉守涨红的脸,霎时天旋地转。等A7反应过来,他意识到自己被和泉守直直摁到地上,上方散发着完美光芒的天空让和泉守的轮廓陷入一片漆黑,正当他心怀疑虑之时,那片黑暗与他相拥,并深深吻住了他。
“唔……唔嗯……”
A7顺势撬开和泉守的齿关,两人的舌头在口腔内肆意翻搅缠绵,吸吮的水声与湿润的吐息一起纠缠不清。A7轻轻咬住和泉守的唇,用舌尖扫过对方上颚敏感的凸起,和泉守的身体突然瘫软下来。
似乎第一次知晓这种酥痒的快感,再度支起身体的和泉守浑身颤抖着。四周的碎片也焦急地抖动起来,无数片玻璃般光滑的镜面,折射出和泉守错愕的脸:
“我、究竟……怎么回事……”
“已经没事了,应该是遇到了那个笨蛋搞出来的东西,”A7别过脸,推开他,“忘了提醒你,别碰它。”
二人再度穿越时空碎片组成的海洋,所到之处,“水”便分开,“海”就成了干地。
“那个笨蛋?”
“另一个时空、另一个本丸的堀川国广,同样为了搜寻不知落在哪个时空的、他的和泉守兼定,机缘巧合来到这里,” A7背着手向前踱着,“而那个蝴蝶,是能够让任何时空的‘和泉守兼定’被堀川国广吸引的诱饵,原本这些蝴蝶会带着和泉守兼定的信息回到那个笨蛋身边,只可惜我追踪到这里时,他的意识已经彻底崩坏,将某个时空碎片展示的另一个和泉守兼定误认为他的兼先生,然后一头栽进那个时空,险些酿成大祸……当然,最后两个人都没能活下来,作为付丧神的存在,也被彻底抹去了。”
和泉守愣在原地,A7回首打量他。
被分开的回忆之海躁动着怒涛,想要将二人吞没,又无能为力。
半晌,和泉守才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
“如果我们失败了的话,也会和他们一个下场?”
“现在放弃的话,还来得及。”
和泉守望向波涛汹涌的回忆之海,撕碎的蝴蝶与残缺的记忆在涛声里尖叫着。
“我不会放弃,我相信国广也不会轻易放弃。”
他转向A7,凝视着与另一位堀川国广相似的眼睛:
“因为国广的身边,就是我的归宿(帰る場所)。”
时空之海再度扭曲成恐怖的形状,众多碎片如离弦之箭般一齐冲向耀眼的穹顶,以至于差点划伤毫无防备的二人的脸。
这阵势,仿佛地面才应该是堆满积雨云的天空,要把利刃般的回忆全都倾倒在那片毫无感情的炫目纯白,要把颠倒的世界再次彻底倾覆,要洋洋洒洒下一场倒行逆施的暴风雨。
在二人的注视下,一座高塔随着逆流的雨势拔地而起——与其说是高塔,不如说它更像一根拥有斑驳表面的玻璃巨刺。透过危险的雨幕,和泉守认出了那段记忆:作为“刀剑和泉守兼定”诞生的、最初的记忆。
A7再次对和泉守露出笑容,只不过,这一次是作为“刀剑堀川国广”而报以微笑:
“欢迎来到只有你才能到达的‘世界之极’——‘刀剑男士’和泉守兼定的起源。
“既然他想要连同过去与未来的存在一起毁灭,那么回到付丧神概念诞生的原点将成为最便捷的选择,但‘我们’与其他刀剑男士不一样的是,我们诞生的时候,就已经和对方的概念无法分割了。也就是说,想要消灭任何一方,都要连同对方一起消灭。你尚且存在于世,就说明他的计划还未完全得逞,但也如你所见,这根破破烂烂的柱子,你的起源已经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了。”
“所以,要么两个人都能获救,要么两个人都无法得救。”
和泉守如是说。
“这不仅是拯救国广,也是在拯救自己。”
正因如此,其他时空的堀川国广会收到那条带血的白围巾——那是A7与堀川国广交战后的产物。只要有这条围巾,就宣示着有无数个堀川国广曾受A7所托试图阻止过堀川国广对世界线的破坏;也正因为每次时空乱流和泉守兼定都会留下一个柿饼(亦或是柿子)作为路标,他才不至于彻底迷失自己,才能冲破重重桎梏来到这里。
“那,你也要来吗?”和泉守最后问道。
A7依旧浅浅笑着:
“我只不过是帮你带了个路。”
面对他们永不终结的起始。
在和泉守准备进入那段共同的起源之前,A7突然开口:
“放轻松,这不过是一场比平常稍微久一点的极化修行。”
A7……不,这位已经极化的堀川国广,最后拍了拍尚未经历极化修行的和泉守兼定,然后目送他沉没在那段最美妙的、最初的回忆里。
和泉守兼定再次睁开眼,已经是三百年前的黄昏。
四周寂静无声,天边划过几抹鸟雀。寒风带走了夕阳的余温,让他打了个寒颤。
江户时代,新选组尚在。
异空间与现实的转换让他难以适应,他只往前走了几步便踉跄摔倒在地,胃中翻涌的酸液也随之呕出。好在他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并未真的吐出什么。打刀狼狈地跪在地上,缓慢地恢复精神。干呕带出的眼泪模糊了和泉守的视线,但他依然看到了远处的屯所。
此时正是初春,京都的天气谈不上暖和,要在野外过夜的话还是很难熬。况且堀川国广如果想要对新选组做些什么,他在屯所里也能第一时间赶到。因此,加入新选组是一步必走的棋。
倘若他还有未来,之后的修行,想必也会以此为目的地。
“好……有些事应该到此为止了。”
他自言自语着,缓慢地站起来往屯所走去。
文久四年六月,池田屋事件前。和泉守在新选组潜伏已经三月有余。
如果说堀川国广最有可能出现在哪个时期,池田屋事件必将是他可能性最高的选择。和泉守深知这点,而他的潜意识也将他带到了最合适的时期。这期间他以普通队士的身份生活着,已经取得了其他队士的信赖,然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始终未敢与岁三相见。
他只希望一切能够如他所愿,别产生太大的波动。
然而就在池田屋事件前夕,从未发生过的事件还是出现了。
“敌袭?”
“不,也不像是长州藩的,倒是像试刀的。”
“专挑新选组的试刀,未免太过狂妄了!”
这几日,总会有新选组的队士在巡逻途中遭遇袭击。刚开始只以为是破坏治安的歹人,但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蹊跷:袭击只针对新选组的人。即便是脱了羽织也没用,改变路线之后,依旧能被追上,简直就像是——
“你们怀疑是内奸?”和泉守不断擦拭着手中的刀刃,耳朵听着队士们的谈话。
“那家伙相当熟悉我们的动向,连备用路线也防不住。如果不是内奸的话,怎么可能知道得那么详细?”
队士说得没错,不论如何,这的确是只针对新选组的袭击。如今长州藩蠢蠢欲动,其他人自然会首先想到他们。
但这绝不是长州藩所为。和泉守握紧了自己的本体,“那今晚出巡的是?”
“我记得今晚有你和田中他们,啊,还有近藤先生和岁先生。因为事情太蹊跷了,他们打算亲自去看看。不过你这家伙身体没问题吗?最近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不,那个人的目的并不是新选组。
队士们各自做着准备,夜间出巡的时间很快便到了。
他们在屯所前的空地上集合。低声的交谈此起彼伏,细听下来,大多是在讨论近来这一系列袭击的。忽然间,交谈声一齐静止了。
“近藤先生,土方先生……”
近藤勇和土方岁三身着羽织,带着佩刀从屯所里走出来。
自从第一天入队见过土方岁三,和泉守就再也没和他靠得如此近过。虽然是付丧神,可他被赋予的人类躯体却没有半分神性。脏器运转不会因为他是付丧神而怠慢,肚子会饿,身体会冷,呼吸无法停滞。
此时剧烈的心跳亦不由他控制。
土方岁三向小队队长做了安排,交流着当下的情况,没有看队士,只是紧握着自己的佩刀。他或许能感受到某个队士看向他的强烈视线,但却并不为此所动。等这些事安排妥当,他便把佩刀插入腰带,走到队伍前排。
“出发。”
而和泉守也终于抑制不住,在前进的脚步声中无声地干呕出来。
队伍行进到某处窄巷,近藤挥手示意速度慢下来。
窄巷的一侧是废弃的长屋,从前就有不少流寇土匪在这里过夜,也是新选组的重点巡查地点。近日的敌袭也多是发生在此地。巷子深处,提灯无法照亮。夜间潮湿的水雾遮蔽了视野,但就算是最近才入队的家伙也会感受到,从巷子深处散发出来的杀气。
一时间握刀拔剑声频响,但近藤和土方未动,其他人并不敢冒进。
“喂、你就是最近骚乱的主谋吗?”
土方岁三抬起灯,依旧照不亮黑暗深处,“既然对新选组这样感兴趣,为何只是做偷袭这种事?现在我们找上门来,你难道不敢应战了吗!”
挑衅似乎有用,黑暗中,甲胄碰撞的声音响起,那家伙似乎的确打算应战了。
脚步声回荡在寒冷的街道上空。他的行动非常缓慢,每走一步,身上的甲胄便发出清脆的声响,让人知道他正不断往这边走来。而脚步越近,众人就越听得清那刀刃在墙壁上刮擦的刺耳动静。
“岁先生……”
“别轻举妄动!给我盯紧!”
然而此话一出,缓慢的脚步声却突然开始加速。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一个漆黑的身影已经飞蹿至土方身前,银色的刀刃反射寒光,直直朝土方劈去。
“锵!”
土方拔刀出鞘,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慢了太多,定神看时,才发现队里的某个年轻人不知何时冲了出来、拔刀挡在他身前。此时罪魁祸首才终于露出真容,让在场的众人都忍不住倒吸冷气。
那个怪物浑身裹着黑色的烟气,黑烟之下那怪物的面容模糊不清,扭曲的骨刺甚至撕裂了皮肤,以诡异的形态遍布全身的关节,原以为是甲胄所发出的声响,竟然是骨刺碰撞的声音,干瘪的身体几乎没有人的样貌,更像是一具枯骨。
而挡下他攻击的正是和泉守兼定。
“你这家伙……终于还是被我捉住了啊!!!”
越是临近池田屋事件,和泉守越感觉自己身体不对劲。
但今晚的出巡他必须要去,这是他最有可能接近真相的时机。在那之前,他只能在屯所的道场里反复练习,以做好迎击的准备。
最近袭击新选组的人,毫无疑问是堀川国广。
抹消“堀川国广”的存在,除了这里,不会有其他更好的去处。几天后,池田屋事件发生,土方岁三的打胁将在历史上留下鲜明的记号,世人所知的堀川国广也将在此诞生。在那之前,他只是岁三的一振胁差,在那之后,他永远消失于时代的洪流中。
“兼先生。”
头脑昏沉,和泉守差点在挥刀时摔倒。等他重新站好时,才意识到那声呼唤只是脑海中的幻想。然而很快他便再次听到了呼唤自己的声音:
“和泉守……兼定……”
和泉守吓得一个激灵,然而举目所见,午后的道场没有其他的存在。
“和泉守兼定——!”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意识到这一点让他毛骨悚然,本就不适的身体此时更加难受,他抓紧了胸口的羽织。
“怎么回事,你、你是什么东西?!”
“你……能看到我吗……”
那个“和泉守”的声音异常虚弱。和泉守屏息凝神,片刻之后再睁开眼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具虚弱的灵体。与他的穿着不同,眼前的“和泉守”绑着高马尾,衣服也并不是普通的出阵服。
至此,拼图已经在画框外尽数就位。
和泉守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跌坐在灵体面前。
“你是、迷失在时间乱流中的,我自己?”
对于自己在时间乱流中辗转多地的事,和泉守并非毫无印象。
他只觉得自己曾流连于数个梦境,不尽是噩梦,却也不见得是美梦。他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如同一支湿透的飞羽,被裹挟在寒冷黑暗的水流中。而在这无数个梦里,他都曾见到过堀川国广。
可每一次想要接近时,都会与对方擦肩而过。在那些清醒的梦里,他曾试图主动去寻找对方,然而越是追逐那人的身影,他却越发迷茫,等他意识到自己身处混乱中时,来时的路早已不见踪影。
而他梦中的堀川国广,也随着梦的混沌而逐渐改变了模样。
一开始只是焦急,只是不顾众人劝阻跳入深渊。然后是迷茫,四处奔走,却一无所获。
国广,国广,在我不顾后路拼命想要追上你的时候,你又在追逐着什么呢?
胁差的行动越发偏执,和泉守亦注意到了胁差身体上令人不安的变化。他的噩梦越来越频繁,混沌和清醒的界限也不再明显。在某一时刻,被梦境侵蚀得遍体鳞伤的和泉守兼定,终于再也找不到堀川国广的身影,在混沌中陷入了长久的昏梦。
直到“自己”再次踏入时间的乱流之中。
“我看到了你,还有另一个家伙,朝着我完全没去过的方向走了。”
灵体状态的和泉守断断续续的讲述着,而时间也来到了出巡前夕。
“所以说,是因为A7把我带到了那里,才让已经迷失的你在偶然中搭了顺风车……然后来到了这个时代。”
“国广他也在这里吧,”灵体望向门外的天空,“他的样貌已经和其他本丸的堀川大相径庭,但那的确不是……不是他成为了敌人。”
“那可不好说,但不论如何,我来到这个时代就是为了带他回去。就算他变成八条腿的怪物,也要抓回去再说。”和泉守起身面对灵体,“你呢?为什么现在才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灵体耸耸肩:“就算你问我,我也不清楚啊。不过——”灵体握住和泉守的手,二人都同时感受到了不适,立刻松开了对方。
“我无意识中附身到你身上时,我们两个都会感到难受,就像是同性磁铁被硬挤在一块儿了。”
“因为你实际上就是未来的我吧?等国广的事了结了,我会让你和他回到未来去的。”
“你一个人能搞定他?那可是修行归来的国广,别小看他啊。”
“你这家伙,虽然是我自己,但说话却相当不讨喜啊!”和泉守皱眉盯着灵体,末了叹了口气,“不过多个人总是好的……一会儿还是附在我身上吧。”
“一口气解决,然后回到未来去!”
“喔!!!”
“你这家伙……终于还是被我捉住了啊!!!”
将头发绑成高马尾的和泉守兼定飞蹿至土方面前,结实地挡下了堀川国广的攻击。
“喂、你?!”土方的震惊很快变为镇定,近藤亦拔刀,二人大有要上前帮忙的架势,但却被和泉守制止。
“近藤先生、岁先生!这个家伙就交给我可以吗?他原本就是冲着我来的——”僵持打破,和泉守后跳几步,再次攻上前去,“如果不是我将他打倒的话,他大概也会含恨而终吧!”
二人很快便打回了巷中,和泉守的攻势和气势都与之前截然不同。
“你这家伙、还是有两下的嘛!”
“嘿嘿、多亏你把身体暂时借给我,帮大忙了啊!”
窄巷只允许一人同行,这原本是对打刀不利的局面,奈何堀川的骨刺在巷中反而成为了他的弱点,在和泉守不断进攻的态势下,他只能不断后退。但窄巷的尽头却不是墙壁,而是背街的堡坎,而下面就是河岸。
和泉守蓄力的一击刺空,堀川身形一倒,便落在了空旷的河岸上。紧接着,他也追了出来,跳到河岸上。今夜一直遮蔽着弦月的阴云此时也尽数散开,昏暗的月光描摹出二人的轮廓。
“哟、国广,真是好久不见了。”
然而和泉守话音刚落,堀川的刀刃就向他直直劈来。紧接着便是疾速狠戾的突刺和劈砍,和泉守堪堪招架,却只听得愤怒、悲怆却嘶哑无比的声音从黑烟中散开:“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你这家伙?!眼睛进沙子了吗!”和泉守一脚踹在他身上,骨刺咔啦作响,却毫无实体的感觉,不够解气、便又来了一脚:“我可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和泉守兼定!是你这家伙最亲密的挚友和搭档!再执迷不悟的话、我就把你揍到清醒为止!”
“喂、”将身体借出去的和泉守在身体里观战,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那家伙,真的还清醒吗?”
和泉守的刀砍在堀川的腿上,骨刺崩飞,然而很快就愈合了,而被破开的黑烟也再次笼罩在堀川身上。那家伙挥刀的力度虽大,却不复往日的灵活,和泉守提刀向前猛攻,却听到他口中支离破碎的哭腔:
“你不是他……哪里都找不到……哪里都没有……”
哪里都找不到,他到处都找过了,他每个角落都找了。
明明气息那么近,视线却逐渐模糊,一开始只是看不清景色,到最后眼前只是死一般的黑暗了。无法用眼睛找,就只能用身体去感受,但近在咫尺的气息,却得不到回应。
咽喉嘶哑,身体枯瘦,体力尽耗。
那么就用排除法吧。
胁差挥刀的力气已经达到极限,和泉守挡下那刀,身体根本无法站稳,被打落到几步开外,一脚踩进泥水中,疼得呼吸都停滞。
找不到他的世界就排除掉,这样就不怕重复,只要他不在的世界都消失掉,就能找到他。
“为什么还不是、为什么这里也不行、我真的每个都找了!每一个!”
“还真够执迷不悟的……可恶,这家伙真的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意了吗!”
听到了和泉守的抱怨,堀川回过头来看着他——尽管他的脸上仍旧是一团黑烟,但和泉守却能感觉到那目光。
他还是堀川国广,还好。
“您说得对,不知道是哪个世界的兼先生,”堀川并未对他下死手,和泉守一时半会无法从泥水中脱身,他便不再管,只是往回走,“我已经找过太多地方了,然后,我想清楚了一件事。”
“什么……喂、你去哪?!”
“我找不到他,是不是因为我用排除法的时候,不小心改变了他存在的世界呢。”
和泉守终于爬上了干岸,但腿部的剧痛让他没办法走得太快,只能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堀川那里跑去,“站住、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但是我已经毁掉太多东西了,想要恢复他所在的世界,理所当然地只有一个办法了吧。”
和泉守感觉全身的血液一凉,他加快了步伐,却仍然无法追上堀川国广。脚下的路崎岖不平,他一不留神便重重摔在碎石滩上。
“国广、别做傻事!!”
“你的事情绝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你要跟我一起回到未来、回到有人可以审判你的世界!我绝不允许你做出那样的事!”
堀川跳上堡坎,深巷的那一头,新选组众人见他们还未出来,便打算跑过来查看情况。
“恐怕回到那边,也改变不了我的罪行罄竹难书的事实。与其这样,不如让我做个了结。”
眼前的景色仍然是漆黑一片,但他已经感觉到了,那是他身体中最原始的感官发挥出的作用,如同婴儿最初学会的技能般,他永远不会失去对那件器物的感觉。
土方岁三,还有他腰间挂着的堀川国广,付丧神的本源。只要毁掉它,只要杀了那个人,不论是作为实体的堀川国广还是作为逸话的堀川国广都会消失不见。
他拔出腰间残破不堪的胁差,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着向土方岁三冲刺而去。
“喝啊啊啊——!!!”
“堀川国广!!!”
预想中的场景没有出现。
新选组的众人错愕的表情,巷中穿梭而过的夜风,河面翻卷的波纹,此刻都停滞在初夏凉爽的午夜。堀川国广的确感受到了一股暖流,从刀柄流淌到他手中,又洇染在衣料上。他同时也感受到了那个温暖的怀抱,和曾经无数次在本丸的夜晚中所拥抱的一样。
只是眼前根本不见鲜血,只有灵体状态的和泉守兼定被贯穿在他面前。
“兼……先生……”
和泉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便昏死在他怀里。
………………
……
“来说说时空的故事吧。”
堀川的刀捅过来时,明明挡在前面的是那个梳着高马尾的家伙,站在后面的和泉守却像是受到了同样的创伤。
那个和泉守倒在了堀川的怀里,骨刺外环绕的黑雾随着泪水的滴落而渐渐消散。
这是什么漫画情节吗?因为重要之人的献身而清醒过来的黑化反派什么的,很多年前就已经不流行了啊。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复数的本丸,每一个本丸都处于独立的时空中。也就是说,每一个本丸的因果与时间线都是独立的——除了有一点。”
和泉守觉得自己的意识正在渐渐远去,那边的和泉守被堀川抱着,自己却孤零零地倒在了地上。
喂喂,土方先生,近藤先生,或者随便谁都好,没人来扶一把吗?
“也就是经常所说的,本灵。用简单一点的方式说明就是,刀剑男士的本灵是唯一的,存在于不同本丸的刀剑男士都是其相互独立的复制品,会有自己的经历变成不同的模样,彼此之间互不关联。不过如果本灵出现什么变化,而是会影响到那些分灵。”
是谁在讲话,没完没了的,吵死了。
“毕竟锻刀姑且还是照本宣科地用玉钢什么的进行制作,赋灵可是要实打实地从本灵那里分离出灵性来,并不是简单的复制粘贴就可以啊。”
“你是谁啊!”
和泉守愤然坐了起来,周遭的世界豁然变化。他愣了一下,无机质的天空,仿若无边无际的场所。只是这里干净极了,除了白色的天空,白色的大地,就只有他,和对面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
“哟,醒了啊,”对面的人笑着冲他摆了摆手,“我还以为你要再昏迷一会呢。”
“……你又是谁?”和泉守只觉得自己脑子炸炸的,见过的和泉守有好几个,见过的堀川也有好几个,那个迷失的未来的自己为什么能和自己并存还没想明白,这一头就被那个倒霉蛋牵连着受了重伤——自己浑身上下一个伤口也没有。
“我是和泉守兼定,万千世界中唯一的和泉守兼定。你可以用你想到的任何称呼来呼唤我,嘛不过最好还是帅气一点的哦?”
“吵死了,”和泉守嘟囔了几句,“照你所说的,你就是那个本灵的话,这是哪,我为什么会在这?”
“这件事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本灵打了个哈欠,“让我想想该从哪里开始讲啊——对了,从你们本丸遇袭开始讲吧。你重伤之后因为不明原因,灵魂陷入了时空乱流。嗯嗯嗯,时之政府还是一如既往的废物啊。”
“废话,它们要是有用母猪都能上树。”
“这话说得好,”本灵打了个响指,“它们当年从我这把你抽走的时候就出了问题,或者说直到现在才出问题也算是你运气好。”
“哈?”
“字面意思,”本灵单手托着腮,一脸平淡,说的话却像是万丈惊雷在和泉守心中炸响,“锻造你的时候一份刀身抽走了两份,唔,准确来说是一份半的灵,平时都没什么大碍啦,只有当你受了重伤,作为一把刀接受手入而非一个人受到治疗的时候,那多余的半份灵就会想要回归。不过你都极化过了,灵肉一体,自然把你全部的灵都扯出来了。”
和泉守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最后只能朝天翻了个白眼。巧合的是,本灵也在同时做出了相同的动作。两个人像是照镜子一样,沉默地表达了自己的无语。
“唉,本来你飘回来就飘回来,结果国广的分灵担心你,非要跟着来,”本灵持续望着天,“他又不会被吸引到我这来,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所以就没什么解决办法吗?!”和泉守怒然起身,“国广还在外面呢!”
“问我干嘛,问你自己去。”
和泉守一愣,本灵随意挥了挥手,大片的景象忽然出现在虚空之中。
那是最初的最初,他本来沉浸在和堀川打扫房间的日常当中,然后——
对了,当时是有一个未极化的堀川提醒了自己时空的扭曲,那不是A7,也不是那个迷失的堀川国广。
“每个本丸的时空是独立的,所以你和那个国广再怎么折腾其实都是在自己的时间线上。也就是说,国广极化、和其他本丸演练、你俩打扫房间、你去极化、你们本丸遇袭,都是线性发生的。你家国广顺着时空流往回走,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他占据了位置的‘堀川国广’在哪里?”
和泉守愣在那里,忽然觉得汗毛倒竖。他像是兜头被人浇了一盆凉水,几乎快要站立不住。
“答案是被挤走了,不过这件事有点复杂,呃,你让我想想怎么说,”本灵挠了挠头,“总之,如果只是正常的时间流逝,过去就仅仅是幻影而已。而当堀川国广这个个体进入时间流想要改变过去的那一刻,幻影就变得有意义起来了。他一次次地干涉,嗯,那些幻影就聚合成了你见过的样子。至于为什么是没极化的样子,我猜除了你们这次简直是胡闹的三百年回溯外,他所能达到的最远时间线就是自己出发极化的那一刻吧。”
和泉守沉默片刻,哑着嗓子开口道:“那我呢?”
——我是什么?如果我是完整的和泉守兼定,那是不是代表也有一个过去聚合而成的幻影?
“你是那多余的半份,”本灵近乎怜悯地看着他,“本来不该有你,国广的介入打断了你们回归的路程,他干涉时空的余波分裂了你们的灵。完整的一份在时空中徘徊,而你,与过去的幻影融为了一体。因为不是完整的一份,所以你只是依附在幻影的身上。很难觉醒,只有自己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才会跟着他留下的波动跳跃。”
啊,原来是这样。
所以堀川干涉时空的时候,他却会留存相应的记忆,每当他意识到时空的异常的时候,他就会紧跟着跳跃到堀川的身边。
那他算什么呢?完整的灵——经历过极化的和泉守和堀川生离死别情深意浓的……他算什么呢?
他又不是堀川要找的那个人。他依存于幻影,也只是个追逐着他人的幻影。
“为什么……是问我?”沉默了许久,和泉守才开口,回到了之前本灵轻飘飘落下的一个反问,“既然我只是一半,既然只是幻影,用你的理论来说根本和我没关系吧?”
——你既然现身在这里同我谈话,那么,我的存在一定是有用的,一定是有意义的。
本灵扬起嘴角,那是和泉守很熟悉的,自己在真心觉得有趣的时候会露出的笑容。
“你见过吧,那个国广伪装成和泉守兼定的样子,”本灵又打了个响指,这次出现的是他和A7,还有那个时间线上的堀川一起……啊。
和泉守忽然想起来了,如果堀川跳跃时间的方式是挤掉当时的幻影,那么为什么当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还有一个堀川国广?
画面又变了,和泉守看到了一只蝴蝶,一只曾经落在他手上的蝴蝶。
误入到这个时间线的,其他世界的堀川国广用以捕获和泉守的东西。
“有一振和泉守兼定曾被吸引过去,然后碎掉了。残渣有一点,被那个国广当成你的碎片捡走,然后融在自己身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里的时候,本灵的语气格外平静,神色也有着近乎哀伤的悲悯:“因为不想再分开了——他大概是这样想的。因此他也能以那个极化兼定的姿态出现,结果就是混杂了其他刀剑之灵的他被判定成了异物,回不去了。”
“那——”
“之所以能够相融,是因为接连的时空跳跃在不断消磨他的灵,说实话如果不是和泉守的残渣填补,现在不会是暗堕这么简单。但是这也意味着,抽掉他身上和泉守兼定,他就会死。”
本灵看向了和泉守,浅葱色的眼睛无悲无喜。
“我是土方先生喜爱堀川国广而拜托十一代兼定所做的,二尺三寸五分的打刀。我仿国广而生,我因他来到这个世界上。”
“如果你愿意,我会将你打散成最原始的灵。原本填充在国广那里的就是和泉守兼定,你成为新的支撑,他不会有任何不适应的地方,多余的部分修补那个完整版的灵体,两个人完完整整回去。”
本灵——和泉守兼定居高临下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看着他。
“所以我说,要问你。”
真不愧是本灵啊,说起这种把人挫骨扬灰扒皮抽筋的事情眼皮都不眨一下,比起他们这些多愁善感天天作茧自缚的分灵,更像神而不是人。
“我不答应的话,国广永远都在这乱流里迷失,那个和泉守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我继续当我的幻影,是这个意思吧,”和泉守轻笑了一下,“这不是从一开始就只有一条路吗。”
“重锻我吧,和泉守兼定。”
和泉守闭上了眼睛,“我既然只是在这时空之外形成的幻影,那停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吧。赶紧动手吧,磨磨叽叽的,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决定就不要犹豫。”
人之心啊……本灵感慨了一句,随后便点了点头。
青色的火焰瞬间烧了起来,和泉守几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气才没叫出声来。
痛、很痛,刀剑自熔炉中而生,赋灵的那一瞬间,最先感觉到的就是火焰烧身和千锤万凿的痛。那是将他们从神降格为人的第一步,从此悲欢喜怒,贪嗔痴妄,三千红尘加身,再不是高高在上的无垢神。
熟悉的疼痛再次袭来,不是新生,而是终结。
和泉守能感觉到自己在变淡,存在正在消失,身形越来越透明。大概还有一会才能完全消失吧,就不能快一点吗?和泉守漫无边际地想着,忽然有人在火焰中抱住了他。
——是堀川。
不是那个苦苦追寻着什么的堀川国广,而是那个尚未经历过修行,由过去一切残像堆积而成的,堀川国广的幻影。
他抱着和泉守,在火光中轻轻吻上他的脸颊。
“兼先生,”他笑起来,“辛苦了。”
和泉守闭上眼睛,同样回抱住了堀川。两个透明的幻影在炽烈的火焰中,渐渐消失了。
文久四年六月的夜晚,金色的光辉无声地洒在和泉守兼定的身上。堀川国广茫然地抬起头,另一道浅金色的光辉照了过来。他身上的骨刺开始寸寸脱落,伤口重新长出血肉。
天边晨光破晓,太阳就要升起了。
与生长时钻心剜骨般的痛不同,原本就不属于这副身体的骨刺,脱落时轻易得如同昆虫蜕皮。太阳渐升,阳光倾泻,瘴气围绕的骨刺化作黑雾消散,同时血肉重生。
除了感到一身轻松之外,堀川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漫长的、却又无比清晰的梦。
他记得所有的一切,记得自己是如何诞生于自己的本丸,记得在本丸与其他刀剑相处的日常,记得自己出发修行时与兼先生的告别。
他记得本丸遇袭那天,和泉守的身体在自己眼前被刺中,被黑雾的包裹的刀尖贯穿身体、带出鲜血,还有那一刻的呆滞与从胸口扩散的惊慌。
远不止这些,包括在手入室外面等待时的焦虑与担忧,包括如何都等不到兼先生醒来的焦灼,包括得知原因后自己毅然跳进时空乱流。
自己逆流而上,干涉过去一个又一个时空;从一开始的心切,到迷茫,再到如何寻找都找不到的绝望;从单纯的寻到,到选择了排除法,一路寻找一路排除;再到最后的,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无法分辨而不小心改变了兼先生所在的时间,便决定回到过去消灭自己的存在、以拯救和泉守兼定。
甚至还有那次,心死的、看似对着A7,实则对着自己宣判‘死刑’的话语。
堀川噙着眼泪,他试着张口,却好似被卡住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无暇思考即将面对的事情,他只是做了此时此刻想做的事,将排除万难追着自己到达这边的和泉守兼定揽腰抱起,然后将脸埋在他柔软的衣服之中。
啊,怎么会哪里都没有呢?明明兼先生他就在眼前、明明兼先生有在好好回应自己的呼唤啊。
怎么会永远不会得救呢。
与此时此刻切实传递过来的体温和气味相比,那些绝望的、近乎自暴自弃的情绪与回忆显得无足轻重。堀川再一次触碰到和泉守,也再次感受到,胸腔中如此强烈的心跳。
“好了好了、国广你这家伙,抱得可真紧啊……”
虽然这么说着,但高马尾的打刀也伸出手,揽住怀里一言不发的家伙。
二刃只是沉默地相拥,感受彼此之间熟悉的气息。
直到有声音从不远处的房屋那边响起,二刃才分开彼此,相互搀扶着站起来。
“哎呀、要是还不走的话,那还得和土方先生解释一下啊。虽然与土方先生面对面交谈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们现在要做的并不是这样。对吧,国广?”
和泉守转过头,只见堀川在整理着那条或许要花上一些力气才能洗干净的、染血的围巾,和泉守笑了笑,伸手握住堀川的左手。堀川整理好了围巾,回握住和泉守的同时,也抬起头来,对着兼先生笑着。
“该回去了喔,国广,回到我们所处的未来。”
“是、我明白了,兼先生。”
二人并不知道时之政府接下来具体会怎样处理他们,只是如此大闹一场之后,也该去弥补所犯下的错误了。
不过,和泉守是不会让堀川独自面对的。
“两位,成功了呢。”突然,熟悉的嗓音在二人耳边响了起来。
然后他们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和泉守兼定刚结束远征回到本丸,就被堀川国广堵在了房间门口。
堀川国广仰着面歪着头,把手藏在背后,整个人笑眯眯的:
“兼先生,欢迎回来,猜猜我找到了什么?”
和泉守兼定眨了眨眼,堀川心领神会,把东西从背后拿出来。
是一袋结满糖霜的柿饼。
上次内番结束后,和泉守把刚收来的柿子忘在外面了,待到堀川发现时,所有柿子整个表面凹陷下去,皱得像块牛肉干。
干脆将错就错好了,堀川趁没人发现,把柿子捏了捏,翻个面继续晾着,如此几回。本丸近日有雨,那堆柿子竟趁着阴凉结了完美的霜,变成一个个柿饼。
“这玩意儿放这么多天还没长毛真是托你的福。”和泉守长出一口气,跟着堀川一起打开房门进屋。屋子里除了和泉守放个人物品的角落以外都已经被打扫过了,他刚想开口夸国广,就看到对方抬手一指:“兼先生回来得正好,可以自己收拾一下那里吗?”
“你还知道给我留点事做啊。”
和泉守极不情愿地挪过去收拾自己的东西。虽然他打扫得不成章法,时不时碰倒东西又扶起来,但好歹在认真劳动,他的长发时不时从肩头扫到胸前,又被胡乱抓起抛到脑后,看得堀川心里直痒痒。
“兼先生,头发碍事吗,需要我帮忙吗?”
和泉守刚送到嘴边的逞强之词又被自己咽了回去,堀川熟门熟路地来到他的身后,两人距离如此之近,甚至容不下一丝拒绝的余地。
堀川挽起他的长发,手中仿佛流淌着一条耀眼的黑色瀑布。
真美啊。
“……可我要是不在了的话,谁来帮兼先生打理头发呢?”
和泉守从发尾的酥痒感中醒来,再一看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绑上一束高马尾,两股红绳在乌黑亮丽的秀发之间若隐若现。
他很快认出这股红绳出自哪里。
国广极化前,背后肩甲上的系带流苏。
和泉守难以置信地看向国广,而国广笑盈盈地对着他:
“接下来的修行之路,请一定好好照顾自己。”
不久以后,这个本丸的和泉守兼定就会极化归来。而这个本丸的极化堀川国广,围巾上也没有沾染血迹。
不会有什么突如其来的生离死别,也不会有人无法得救。
没人知道时之政府为什么要如此处理,这个结局在本灵看来有些无聊,甚至像是在开玩笑,直到本灵被那个代号叫A7的堀川国广戳了一下:
“能回归正轨已经很不容易了,放过他们吧。”
本丸今日也是晴天。
就这么继续下去,也挺好的,不是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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