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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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和泉守兼定举着枪蹲在窗台的阴影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次的任务本来不应该他来出，不过浦岛虎彻突然过敏了，长曾祢虎彻不得不迅速请假，和蜂须贺虎彻一起去医院陪孩子。和泉守倒是无所谓，今晚他跟男朋友报备了有工作，就算他打电话来查岗，组织上也有专人帮他应付。不过这次雇主脑子不仅请了他们PAW，还聘了他们的死对头SWORD，两边谁先杀了目标谁拿。

和泉守觉得这人有病。

他们PAW又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杂鱼，只要你给得起价，天王老子都杀给你看。只要出动，绝不失手，逃到天涯海角也把人骨灰给扬了。

这次那个傻逼雇主照理给了定金，到了地方才告诉他们现场还有SWORD的人，谁完成任务谁拿全款。这样一来他就要多付一笔定金还要被两边一起打上黑名单，和泉守实在搞不懂这是个什么败家玩意。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这是面子问题。他们两家明争暗斗了好几年，谁输了脸上都不好看。

就是和泉守有点好奇对面来了谁，之前一直是“河原”和“奥泽”一起行动，不过最近名声鹊起的“深海”也很有可能。

说起这个深海……和泉守打了个哈欠，挠了挠自己的脸。

算了算了，管他呢，反正见到了也是一枪，更别提SWORD每次都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一样，全靠袖子上的标志认人。与其想对面那群缺德玩意，不如想想回家之后让男朋友做点啥夜宵比较好。

屋子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和泉守深吸一口气，把面罩提上去盖了脸，确认自己一切正常后，他悄然跃起，翻过窗台潜进了室内。耳机里传来了宗三左文字的声音：“前方转角，有人。”

人就人吧，是目标就来一枪，不是目标也是来一枪。和泉守对着枪口吹了一口气，然后猛然发力向前——

深沉的夜色中，束成高马尾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浅葱色的眼眸正对上另一双薄烟似的浅葱。对方的反应很快，在枪响的前一刻就已经进行了避让。和泉守一击不中迅速从腰间摸出了备用的刀片，他刚往前一步就感觉到了不对。

这个身高，这个发型，这个眼睛，还有脖子上那块红印子……

“……国广？”

这他妈不是他男朋友吗？？？

和泉守兼定和堀川国广是在一场展览会上偶遇的，两个人相互看对了眼互相留了联系方式，网恋三个月之后正式奔现，又过了半个月直接快进到同居。现在正是热恋小情侣你侬我侬如胶似漆……啊不是，总之就是感情正好正打算登记结婚的那种。

昨晚上堀川国广还咬着他耳朵搂着他腰笑着问他明天要不要一起去逛超市再买点套，和泉守懒得理他，直接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让他快点。当然咬的一口没舍得用劲，留了个印子没出血。

结果超市当然没去成，和泉守忙着帮长曾祢代班。去找宗三交接之前他还在家门口吻过他家小男友的额头让他等自己回来一起吃夜宵看电影，结果……

结果他妈的居然在任务现场提前和本应在家等他的堀川国广喜相逢了。

阿西，这，这，啊这。

这他妈是什么魔幻现实！

对面的堀川国广显然也被吓了一跳，手上提着把枪站在那和和泉守四目相对。直到耳机里山姥切催了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然后转头就跑。

“喂，你给我站住！”

和泉守立刻就想追上去，然而工厂内部乱七八糟，七拐八绕地他就完全找不到堀川在哪了。他啧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吼道：“人呢？”

“哪个？”宗三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软，用和泉守的话来讲就是有气无力的极其没意思。和泉守翻了个白眼，重新整了整手上的枪：“当然是任务目标。”

“前行一百米，左拐，上楼。”宗三简明扼要地说道，“刚才那个人……”

“是深海，我可不能被他抢了先。至于其他……”

和泉守咬牙切齿地举起了枪。

“我回去再算账。”

上了二楼，布局总算明朗了点。和泉守屏气凝神，敏锐地在晚风中捕捉到了一点声音。

“今天……大家……”

他谨慎地贴着墙根，一步一步向声音来源挪动。随着距离的拉进，声音也越来越清晰。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然而和泉守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不对。

附近的呼吸声明明只有一个人而已，那个男人却像是在和谁讲话一样。

什么情况？鬼？还是有人能把气息隐匿到连自己也察觉不到？和泉守调匀呼吸，悄悄从墙边探出头去。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墙角里，抱着身体不住地发抖。然而他脸上还挂着诡异的微笑，对着空气不断地自言自语着。和泉守下意识地皱了眉，往前又探了一点。

这家伙的确是任务目标没错，不过看样子是嗑了药了？雇主这次来了个两大组织抢任务，和泉守还以为有什么刀山火海，结果看这样子根本不需要请杀手，随便来个人开个枪就能解决。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鬼任务……和泉守一边想着回去之后要多敲诈长曾祢几瓶酒，一边开始仔细地观察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世上断然没有白吃的午餐。他仔细地把周围排查了一遍，缩在墙角开始观察那个男人。

“哈哈哈，是的，是的。”男人的脸像是僵住了一样，诡异的笑容一直没变过。他凝视着前方，小声说道，“我很幸福，哈哈，我很幸福。谢谢，谢谢。”

不仅脸僵得很，说话时每个字之间的停顿时间都一模一样，跟个机器人一样。和泉守想了想，端起了手枪。

“等等！”

有人在身后低声轻喝，和泉守一个激灵，毫不迟疑地一枪打出。子弹飞射而出，刺进了男人的脖颈。和泉守迅速转身单膝跪地用枪口对准了来人。那人被枪口指着眉心也不恼，整张脸上唯一露出来的眸子还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国、广。”和泉守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这个家伙，到底……”

堀川陡然抬手，扣下了手枪的扳机。和泉守的瞳孔骤然收缩，扣在扳机上的手却没有第一时间按下去。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和泉守一回头就看见那个男人倒在地上，心脏处有明显的枪口，却诡异地没有任何血流出。

草，不是刚一枪打中脖子吗，这也能动？

“兼先生，快走。”堀川低声催促着，“任务有问题，这绝不是人类。”

当然不是人类，哪个人类能脖子上挨一枪心脏上挨一枪滴血不流还能继续站起来张牙舞爪他和泉守当场给人跪下都没问题。但眼前这个人，有呼吸，有心跳，被子弹打出来的伤口还能看见肌肉组织，现在的科技也没进步到能把这么逼真的仿生人做出来。

所以这是个啥啊！

“我不会退的，深海。”和泉守换了个弹夹，转身继续面对这那个已经完全不能被称为人的东西，“比比看吧，谁能先让这个玩意下地狱。”

“……如您所愿，飓风先生。”

和泉守：……

为什么本来挺帅气一代号被他这么一喊变得奇奇怪怪起来了？听起来好像国中二年级学生的自称，太他妈尴尬了。

堀川把围在大腿上的两块布条扯了下来，手腕一抖就有绵密的细针飞了出去。刚坐起来的人形不明物体在原地抖了抖，一时僵住了身形。和泉守趁机打空了一个弹夹，强大的冲击力把那坨不明物打倒在地，和泉守毫不迟疑地把刀片重新摸了出来，飞速上前划开了他的喉咙。

没有鲜血，只有蠕动的肌肉组织在月光中泛着冷灰。和泉守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倒也不怎么惊讶，刀片滚过一圈，伸手扯住那“人”的头发直接把他的头给扯了下来！

另一边堀川也没闲着，他举着手枪每隔半秒就开一枪，确保地上的玩意不会突然暴起。等到和泉守把头都扯下来之后两人同时盯着地上的人形，足足过了半分钟确认他不会再动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嘛，多谢帮忙。”和泉守提着手上的头颅冲着堀川挥了挥，“不过还是我赢了。”

“倒也不一定。”

堀川笑着猛然抓起布片一扯，和泉守这才发现那些细针后面全都系着细小的鱼线。堀川猛然发力，和泉守来不及反应，手上的头颅和地上的尸体直接飞了出去。

“你个家伙！”和泉守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枪，堀川一把抓起尸体在自己身后挡着，飞快地朝着工厂外逃去。论速度和泉守当真是骑了马都跟不上，七拐八绕地，再次失去了堀川的踪影。

和泉守一个人站在工厂门口，冰冷的夜风吹动他漆黑的发丝。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耳机咬牙切齿地说道：

“飓风报告，任务失败。”

“先回来吧。”宗三叹了口气，“江雪哥哥过去接你了。”

和泉守找了个木箱子坐着，没一会就等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驾驶座上天蓝长发的男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转过头安静地不再说话。和泉守闷闷地拉开车门坐到后座上，单手支在车门上托着下巴，对着窗外的夜景发起了呆。

国广……深海……

和泉守突然觉得自己不是很想回家。

但他又能去哪呢？身份证在家，钱包也没带。他跟江雪他们熟归熟但是他真的搞不懂左文字一家，他两还有个上国中的弟弟自己去了不太方便。长曾祢他们家忙着照顾浦岛肯定也去不了，要死，总不能在总部那个小仓库里打地铺吧？

和泉守烦躁地掏出手机登进地下论坛，就看见有人发了匿名贴：

[飓风和深海第一次交手，结果——]

和泉守面无表情地关上了手机。

耻辱！这是耻辱！

一个人生了半天闷气，和泉守还是决定要好好面对这件事。他重新打开论坛点进了那个帖子，却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

帖子的置顶内容是，飓风得手之后惨遭深海偷袭痛失战利品。底下一片幸灾乐祸的，消息滞后还在问发生啥了的，众说纷纭，倒是没什么人觉得他弱的。

和泉守隐约猜到了这个帖子是谁发的。他叹了口气，打开了line。

“什么时候回来？”

发出去的消息瞬间就显示了已读，对话框的上面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过了一会和泉守收到了对方的回信：

“稍微有点事情要处理，兼先生夜宵想吃什么？”

和泉守眨了眨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今晚可能是做了个梦。然而下一秒他就反应了过来，郁闷地敲着手机屏幕：

“工作失败，没心情。”

那边没了消息，和泉守翻了个白眼把手机丢到了一边。他有些想念医院的长曾祢了，至少如果他开车的话自己可以尽情开始吐槽。但是江雪左文字……

和泉守选择自闭。

总部是个小仓库，进去之后也没什么特别的。江雪左文字在墙上三长两短地敲了敲，一块木片就自动移开露出液晶的屏幕。虹膜扫描通过后暗门打开，两个人一前一后顺着楼梯到了地下。走过洁白的长廊，尽头处是间简单明朗的会议室，宗三左文字已经安然地在里面坐着了。他粉色的长发半披着，看上去格外娟秀优雅，看见江雪和和泉守进来之后他打开了电脑，朝着白墙上投影了一张照片，正是那个不知道是啥的玩意被和泉守几枪击倒在地的影响。

“关于今天的东西，我找了雇主，但是已经查无此人。”宗三抬手把碎发别到了耳后，总是低垂的眉眼罕见地多了几份凝重，“SWORD的人把尸体带走了，保险起见我们得和他们通口气。”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和泉守双手抱臂靠着墙，挑了挑眉毛，“只有尸首分离才会停止活动，怎么看都不是人类。”

“冤孽啊。”江雪叹了一口气。

“具体情况我们从你传回来的影像里已经看到了，长谷部会继续分析的。”宗三两手在膝上交握，“除了这个，和泉守……”

“我自己会解决，不用担心。”和泉守绕了缕头发在手上玩，电脑屏幕上飞速流动的数据他看不懂也不想看，他现在心情差的有点离谱，“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在宗三和江雪的注视下，和泉守踩着楼梯上了地面。在仓库里把衣服换好，骑上摩托车回到了自家的小公寓。

下车，上楼，开门，迎面是一室的安静与黑暗。和泉守扯下了头上的发圈让长及小腿的头发披下来，耷拉着拖鞋也不开灯，直接摸黑去卧室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去了。站在水里的时候思维总是格外清晰些，和泉守想了一会今晚遇到的诡异玩意——虽然难以对付，但也不是无计可施。但是为什么雇主要专门委托两边的杀手去暗杀？意图是什么，雇主又是谁？没头绪的东西太多，和泉守想了一会思绪就开始发散，然后不可避免地飘到了堀川。

老实说，他其实有想过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堀川。至少在领证前他会告诉自家男朋友，自己每天去摸鱼的地方是长谷部开的皮包公司自己去哪睡大觉，工资全靠接单子。然后再让堀川选择，要不要和他继续在一起。

但是堀川也是个杀手，还是对家，这事就他妈离谱，大大的离谱。

现在怎么办？从此一刀两断？先不说舍不舍得，两家只是竞争对手又不是生死仇敌，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但当做啥也没发生总感觉哪里不太对，阿西，烦死了！

和泉守郁闷地关掉了淋浴头，没了杂音的干扰，他一下子就听见了门口的脚步声。不假思索地，和泉守直接赤着脚走过去推开了浴室的门，一眼就看见堀川站在玄关处刚换好鞋，手上还拎着一盒冒着热气的关东煮。

“兼先生，我回来了。”穿着普通白衬衫的堀川国广眉眼弯弯地冲着和泉守笑，“我带了关东煮回来，洗完澡一起吃吧？”

“……哦。”

得了和泉守的回应，堀川把关东煮放在桌子上后走到了浴室这边来。和泉守下意识给他让了路，堀川走进去抱了和泉守换下的衣服，转过身对着和泉守说：“兼先生，虽然天气不太冷了，但是这样还是会感冒哦。”

“先不说这个，国广，今晚……”

“就是兼先生想的那样。”堀川打断了和泉守的询问，“我和兼先生一样，都是隐藏身份的杀手。”

“你……”

“但也没什么，不是吗？只是我们的职业有点特殊而已，本来我还在烦恼要怎么和兼先生坦白呢。”堀川转头看着他，“兼先生赶紧回去继续洗澡吧，真的会受凉的……唔。”

“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和泉守把堀川圈在怀里，咬着牙说道，“真有你的啊国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