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出之前

【毕业生国广x教师兼定】

 

---

 

“和泉守……兼定？”

男人显然没想到会有人在这里叫住他，从后背就能看出他身体抖了一下，随后那张脸转过来。他的脸上满是惊愕，随后也从脑中缓缓拖出那个名字，“堀川国广？”

短发男人的小心翼翼瞬间便转化成了惊喜。

“真的是您！”

 

这不过是八月一个普通的假日旅行，目的地离城市不远，是本地居民的最佳选择，散心遇到熟人而已，再正常不过。

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的胃里正好留了一罐啤酒的位置，和泉守一时间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堀川散步的邀请。度假地的八月份依旧非常凉爽，山道颇多，他们随便择了一条。

饶是啤酒再怎样冰，堀川好像也冷静不下来。年轻人的记忆力也许的确是好很多，他的讲述里和泉守只能抓住一部分似曾相识。堀川比起十年前好像高了一些——高中的男生还能长吗？和泉守有些呆愣地想着，好在有一丝的精神还放在对话上，不至于对堀川的问句全无反应。“您现在还在那所高中吗？”“啊，这不是放暑假嘛。”

“还真是怀念呢——”这样说着的男人，脸上露出无限眷恋的神情。“兼先生就算是那时候也是非常受欢迎的老师，现在应该也不输当年吧？您可真是一点变老的样子都没有呢。”“说的什么话啊你这小子、就算现在我也才三十出头吧？不要说得好像是老年人一样！”和泉守的表情总算是缓和了一些，被堀川气着了似的灌了口酒。

堀川忍不住大笑，“真是完全没变！您现在还收得到情书吗？”

“你这家伙——三十多岁了还收得到情书的话也算很惨了吧？这不等于让全校都知道这人单身了吗。”

“啊、也是……兼先生现在是该有家室的年龄了。”

堀川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又温和，大概是说得渴了，他也喝了一口啤酒。暂时无言的二人缓慢地走着，一时间只听得见虫鸣。

“不过已经分手了。”和泉守突兀地冒出这么一句。

“诶……”

“啊啊——就是你们这一届毕业之后，有个其他学校的老师跟我相处过一段时间，后来虽然分手了，大家也并不知道。”

堀川两手转着手上的啤酒罐，凝结的水珠被从铝罐上扫落在他的手背，又顺着这个弧度滑落到阴影中。“那还真是……嘛、说明兼先生的魅力也有限呢。”他重新开起玩笑，不出所料地惹得和泉守再次跟他发脾气，两个人的声音足够在安静的山道上显出吵闹。

山间的夜色比城市之中漆黑得多，微弱的路灯相距很远，把影子扯得无限长，与和泉守并排走着，堀川也还是陷入了阴影里。他依旧高不过这个人，但比起高中的时候要好一些。不过这人从那个时候起就是学校里出了名的高挑，虽然是教国语的老师，体育祭什么的却从来没被体育老师比下去过。会场上此起彼伏都是女生们热情高涨的为他欢呼，堀川国广就算时至今日、也能在脑海中清晰地回忆出那个场景。

他穿西装的模样可一点都不比少年的制服衬衫来得普通。

听说和泉守兼定在大学时期还是一头过腰的长发，堀川想象不出来，即使只是一个白描的轮廓，都无法勾勒。纤细而长的发丝如何能垂坠到挺拔的腰身之下？若是侵袭到胸膛前，又是否能在动作之间抛出微弱而隐秘的弧度？又或者是他睡眼惺忪的时刻，散在床上……

没拿稳的啤酒撒了出来。

“国广？”

堀川整个人顿了一下，抬眼去看和泉守。

“我没事……兼先生。”

“别光说我的事情啊，”和泉守刚才还有些距离感，因着刚才那个小插曲，现在是完全放开了。教师勾住堀川肩膀的动作与十年前并无差别，一凑近便让堀川捡起了那缕似有若无的梅香——和泉守的味道。

“你小子这次也是一个人？该不会处男还没毕业吧？”

堀川的声音里藏着笑，“兼先生别挖苦我了，现在光是忙工作的事情就已经焦头烂额了，可没心思再去想别的。”“你小子当年也是被我撞见过被表白现场的，就没有人能入得了法眼？”“什么话啊，我总不能没有自己的选择嘛。”

和泉守搭在他身上的手有些重，好像把体重也分给了他不少。堀川不作声，侧头看着那人的脸庞。

“更何况，我早就有想等的人了。”

他并不说明是何时何地也不说姓甚名谁，眼神轻又缓地落在那人被路灯照亮的发丝和鼻梁。和泉守兼定，这个距离可不能装作你听不见。

“是吗。”

搭在堀川肩上的手挪了挪，那双好看的眉眼低头瞧着自己的啤酒罐。男人从堀川身上分开，重新站好。方才玩笑的心情随着啤酒的升温逐渐消散，他不知是不是已经微醺，差点没有站稳。和泉守想回头去看看堀川，又警觉地收回了动作。还残留着小半罐的啤酒被他投进了垃圾桶，声音蛮大。

“这风吹着也头疼，你年轻可能没什么感觉，我可受不住——回去吧。”

他不再等着堀川，一个人开始往回走，他想要加快自己的脚步，但身体也像是那半罐被扔掉的啤酒，沉重且摇晃。堀川不再保持面上的平静，故意提高了音量，咬着牙问出了十年前就已经问过的那一句。

“这就是回答吗！……老师？”

一瞬间和泉守不想再记起的回忆全都挤满了心脏，跳动的鼓点里残留着残夏嘶哑殆尽的蝉鸣，屋外是无人的校舍，屋内却是凌乱了一地的喘息和反抗。堀川分明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却能把他逼到墙角没法推开。他呼吸间都是慌张的悔意，只能崩溃地疯狂摇着头，拒绝做到最后一步。挣扎到堀川连哭泣的精力都不再有，只能颤抖着这样问他。

“这就是回答吗，老师？”

不同的只有风冷掉了半截。

于是他同十年前一样，逃也似的离开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