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の旅人[现世奇幻paro]

这是一片沙漠,黄色的,炽烈的沙漠。它就这样无边无际地延伸着,将天空的边际也用浓烈的颜色吞噬掉。太阳挂在沙丘上,垂垂老矣,光辉尽散,只剩下暖融融的橙色。

这里是生命的荒野。

和泉守兼定深吸一口气,有些牙疼地撑着双帐。脚上的沙套已经破了个口子,脚底总觉得有东西咯着,也许只是错觉。他仰头看了看天色,挠了挠头把身后巨大的背包连同手上的双杖一同往地上一丢,朝着远方去捡树枝了。他低着头,走了好远才捡了七八根细细小小的树枝。太阳已经死去,天空被葬礼的夜幕遮盖。原本的燥热潮水般退去,再次涌上时已是刺骨的寒凉。和泉守打了个哆嗦,抱着那些树枝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翻过最后的沙丘,清冷冷的月光下,有个人牵着一匹骆驼,静静地站在那里。

该如何形容呢……那个人围着白色的围巾,黑色的短发像是被月光梳理过一般散发出柔软的光泽。他站在那里,世界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风在吹,吹动他的发丝,吹动他的披风。像是有所感应,他转过头,浅葱色的眼睛带着笑,沉静而又美丽,映着月光像是池中的春水。

和泉守有些呆愣地向前走了几步,他应该质问那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在自己的行李旁到底要做什么。但在这些世俗的,常理的疑问冒出来之前,一些不合常理的悸动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思考。他盯着那个人,木然地向前走着。明明两个人的距离在拉进,他却始终觉得那个人下一秒就会消失。他茫然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有风从他的指缝溜走。

“你……”

和泉守走到了那个人身前,凝视着他的眼睛。

“……是谁?”

“我是,一个旅者。”

温和的,清澈的声音,像是溪水一样淌过来。和泉守愣愣地看着他,那个人冲他眨了眨眼,扬起了嘴角,捏着围巾向上提了提。

“您称呼我为堀川国广就好。”

“啊,哦。”和泉守点了点头,总算把自己的神思拽了回来。他走到自己的行李旁,蹲下来把树枝放在了地上。

“您是要在这里扎营吗?”堀川也蹲了下来,看着和泉守从背包里掏出了铲子开始挖坑。

“是的,挖个坑烤火,然后再用沙子埋好,上面放帐篷会很暖和……你呢,这么晚了在沙漠里行走会很危险吧?”和泉守一边忙碌着,一边瞥了堀川一眼。堀川闻言,偏了头有些苦恼地笑着道,“事实上,我迷路了,今晚本该离开沙漠的。”

“这也太惨了……”和泉守小声嘀咕着,“在我这过夜吧,两个大男人挤挤也挺好。”

“叨扰了。”

和泉守拿着铲子继续挖土,堀川就在一旁用手帮着挖,和泉守慌忙一铲子过去把他手拍掉:“喂,你在干什么啊,砂砾会把指甲撑坏的!”

“这样吗……”堀川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我可以做点什么呢?”

“在一边等我吧,一会喊你搭帐篷。”蹲着实在是有点累,和泉守索性毫不在意形象地坐在了地上。沙子还是烫的,和泉守龇牙咧嘴了一会,继续刨坑。等到差不多挖好了他把树枝放进去,然后试图站起来。因为腿脚麻木这项工作稍微有些困难,然而在他挣扎之前已经有手伸了过来,和泉守抬起头,堀川国广正弯腰俯身冲着他笑。和泉守倒也没矫情,借着堀川的帮忙直接站了起来。他掸了掸身上的沙土,向堀川道了声谢、堀川只是笑笑,没接茬。

两个人在火堆旁坐着,和泉守百无聊赖地用剩下的一根树枝随意地翻着火,堀川就在一旁静静地坐着。空中飘着吹彻沙漠风声,响着火星爆裂的响声。和泉守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有点重,大约确实是冷。

“说起来,你是来旅游的吗?”和泉守随意地开了口,打破了这份有些尴尬的沉静。堀川点了点头,转而又摇了摇头。

“我是旅者,并不是来到此地旅行,只是路过而已。”堀川解释道,“您呢?”

“我?我就是个运货的,穿穿沙漠帮人家带点东西,赚点小钱顺便观光。”和泉守摆了摆手,“旅者啊……你去过……你经过了很多地方吗?”

“嗯,各种各样的地方。”堀川笑着说,“神社门前开着的八重樱会在春盛之时压满枝头,溪水旁的枫叶入了秋就会红得烧起来。风车前面开着大片的郁金香,还有薰衣草,紫色的,非常漂亮。”

“哇,那可真是不得了啊。、,我倒是还没离开过这一带。”和泉守啧啧称奇,“你去过这么多地方,就只是为了旅行吗?”

“我是旅者啊。”

“说的跟个职业一样……”和泉守嘟嚷着,换了一个问法,“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旅行的?”

“这个啊……”堀川想了想,站起身走到了骆驼身边,从骆驼背上挂着的行囊里拿出了一个东西。他走过来和泉守才看清,那是一个类似于七弦琴的东西,只是型号实在太小,即使是被堀川抱在怀里也显得不太大。

“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说了起来,您要听故事吗?正好还有些时间,就当是谢谢您今晚收留我了。”

堀川坐了回去,他的手指轻抚过琴弦。那是乐声,像风一样轻,像水一样清。和泉守点了点头,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好啊,你讲吧。”

堀川笑着闭上了眼睛,淙淙的乐声在他的指尖开始流淌。

“很久,很久之前……”

很久很久之前,有座天空之城。那里永远明朗,永远阳光。鲜嫩的青草滴着露,明媚的野花发着香。白云悠悠地飘荡,人们在那里无忧无虑地生活。野果会从树上滚落,清水能从涌泉采取。那里的人啊赤着脚,踩过灿烂的光明,自由啊自由地吟唱。

那里的人啊歌唱着自由,那里的人啊吟诵着爱。那里是天空之城,世上最美丽的地方。

在那里啊,有这样的一对搭档。两个人相互陪伴着长大,一个人的长发像是瀑布,是被阳光亲吻过一样的鲜亮。一个人的短发像是绸缎,是被月光梳理过一样的柔顺。两个人啊陪伴着彼此,从不谙世事到各自长大。

这两个人啊,坐在高高的台阶上创造着诗句。这两个人啊,躺在青青的草地上哼唱着音乐。日子是如此悠闲而又美丽,心也像阳光一样热烈。

有一天啊,长发的人儿走到了天空之城的边界。他对另一个人说,脚下才是世界。于是另一个人说,那里是自由的,那里才是应当前往的地方。

他们开始寻找,寻找离开天空之城的办法,那里与世隔绝,那里高高在上。没有人能离开,没有人想离开。他们在阳光中看到了影,他们要到真正的阳光底下去。

一天又一天,天空之城看不见月亮。那是只存在于诗歌中的赞词,那是他们追寻的方向。一天又一天,他们闲暇时肩并着肩躺在草地上,歌唱者梦想吟诵着希望。一个人热情地创作,一个人悄悄地将其记录。每一句每一声,每一词每一言,那是真正炽烈的光。

终于啊终于,他们寻到了希望。夜晚触手可及,月亮就在前方。他们等待着等待着,却等到了天空之城的湮灭。

那是怎样的灾难啊,所有的美好崩裂开,所有的祥和破碎掉。于是啊终于看清,一切不过是虚妄。破碎掉,破碎掉,破碎掉。花谢了,草枯了。泉水不再流淌,所有人都在湮灭。一个人啊想要保护一个人,却被想要保护的人亲手保护。他坠落啊坠落啊,看着太阳离他远去。他坠落啊坠落啊,终于见到了月亮。他的发丝被月光梳理,他的面容被阴影笼罩。他坠落啊坠落啊,终于来到了人间。他坠落啊坠落啊,终于见到了真实。

他在寻找到的影中跋涉,他在寻找到的影中追光。月光啊将他的发丝梳理,他歌唱者梦想吟诵着希望,一直走啊一直走,走到遥远的地方。

堀川张开了眼睛,七弦琴的乐声也停了。和泉守眨了眨眼睛,看着堀川,过了一会才开口问道:“这个故事……在讲什么?”

“在讲,两个生活在虚假的和平中的人,找到光的故事。”堀川淡淡地说。

“我倒是没怎么听懂。天空之城……神界吗?”和泉守挠头。

“大概吧,总之应该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

“那里的人都是神?”

“不,并没有愚钝的神明。”

“为什么那地方最后没了?”

“因为有人发现了那里,有人毁灭了那里。那里是永无乡,那里是避难所,”

“听起来可真不像。”

“因为所有人都在等死,明知逃不掉,不如将错就错。”

“那两个人听着不像。”

“他们是不知道真相的新一代,他们真正地在吟唱。”

“听着不像是正常人。”

“也许是一场星球大战。”

“原力吗……最后留下来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他啊……”

说到这里,堀川突然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他去追光。”

帐篷搭了起来,和泉守将要睡眠。堀川却牵着骆驼,静静地冲他笑。

“您留长发会很漂亮的,会像是被阳光亲吻过一样。”堀川凝视着和泉守。和泉守有些茫然地揉了揉自己的后脑,为了在沙漠中行走方便他一直都有剪头,这个萍水相逢的人,突然地来,突然地走,又突然地告诉他,他留长发会很好看。

“你到底是谁!”和泉守大声喊着,“你到这里来,只是为了给我讲一个故事吗?”

堀川摇了摇头,没有再理会和泉守。他牵着骆驼,一步一步地在月光下,向着远方走去。恍惚之间,和泉守仿佛听到了吟唱的声音。

我啊,要去往远方。

我啊,要将词句传唱。

我见过你啊,我的太阳。

请你永远明媚,永远闪耀。

请你永远幸福,永远自由。

“永别了,兼先生。”

和泉守站在那里,夜风吹过他的发丝他的脸颊,他在堀川的背影里看见了诗与远方。他目送着堀川的离开,像是看着另一个自己的离开。沙漠之中黄沙飞舞,没有花也没有草,但这里有月亮。他活着,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如此真实,如此自由。而月亮只是安静地照耀着他,注视着他的自由。

“再见……”他轻轻地说。

“国广。”

END

神奈

写到自己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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