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会到来的夏天

  • 无差短打,写一场发生在夏夜的短暂相遇

其实是一场隐晦且无疾而终的双向暗恋

堀川国广不知道自己在森林里走了多久了。

一小时?两小时?还是一整天?他弄不清。空气迷雾一样,已经在里面迷失了不知多久,见不到太阳,只有萤火虫一样的微光在身旁游弋。他想那兴许是不知道多久以前死在这里的人类亡灵也说不准。

缠着我,想要跟着出去吗,只是我可能也要和他们一样了。他有些遗憾地想。

他不是森林的原住民,来林子里仅仅只是为了替生病的公主殿下寻一株草药——王国的骑士总是要为这些琐碎的小事而赌上性命。毕竟迷雾森林地处偏远,没人带路,他便凭着那传说只身前往,携着自己的佩剑。

但,果然还是迷路了啊。堀川国广苦笑。

从刚才开始就好像一直在绕着某处兜圈子,堀川都懒得看他反复做了不下三次的标记了,索性靠着树根席地而坐,仰头喝光水袋里的最后一口水。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迷糊了,森林里深重的湿雾压得肺似乎都在胀痛。但喉咙干渴,迫切地需要水分。

可能要死在这里了吧,他想。湿雾拿我的剑是斩不尽的。

但——

突兀地被砸了一下。

堀川没动,他想是老树上掉下来的落叶,或者干燥的种子。总之不会是活物。松鼠什么的见到他都躲得远远的,鸟雀不会闲到往一块看起来就不像石头的东西上砸果实。

然后是第二下。

第三下。

第四下的时候堀川头也没抬,在重物坠落半空的时候就干脆利落地抽剑,劈斩。唰地一声什么东西应声落地,他斜眼看了看,一颗被劈成两半的青胡桃。

果然还是松鼠吧。他喃喃,脑子也似乎被湿气浸得转不动了。他征战沙场功勋满身,临了却在这样的森林里靠着树根被湿气无人知晓地呛死,怎么想都觉得憋闷。所以松鼠也是好的,起码在死掉的时候还有个活物能见证一下。

于是他抬头,一隙光洒进他眼底来。

深重的浓雾被如火夕阳劈开。红色衣裳的妖精坐在枝头,青丝泼墨,一痕凤纹栖落胸口,袖角卷进落日,明艳得不可方物。

——如同神衹。

“人类啊……迷路了吗?我送你?”

妖精微微挑起眼角,成年男子的声线,却带着些邀功一样的得意——就好像做了好事来讨糖吃的小孩子。堀川国广张了张嘴,声带钝锈,他努力了一会才发出声音,“……神灵?”

“是妖精哦。妖精。”他轻巧地从树梢跃下,堀川才发现他还比自己高一个头。他很漂亮——是那种英气的漂亮,半点儿不柔美。红衣在他身上好像战袍,又烈又艳,好看得不像话。堀川一时间看呆了,愣了几秒之后摇摇头,“我不明白,你是在戏弄我?看人类在森林里兜圈子,对于妖精来说是好玩的事吗?”

“对某些妖精来说是。”妖精不置可否,抬手指指他身后,“比如你刚刚一直绕着转的老树。那个老家伙可喜欢看人兜圈子,因为他自己不能走——唔,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哦?”

堀川也不置可否,“阁下是和他交涉了?”

“当然没有那么麻烦啦,把他杀掉了而已……”看到堀川的脸色微微发白,他又补充,“只是把他揍了一顿!随便杀人,那可是低等妖精才会做的事。”

“您也不遑多让。”堀川没再刻薄他,而是冲人行了个骑士礼,“多谢阁下。您可以带我去找一株草吗?如果有空,希望再麻烦您明早替我领个路。作为答谢……赌上皇家骑士的荣誉,我可以答应您的任何一个要求当作谢礼。”

妖精听完他前半句就笑起来,碧色的眸幽深淡漠,让堀川想起宫殿深处那汪古腐泉水。“谢礼什么的就算啦,我闲着无聊。”他大咧咧地挥手让堀川跟上,“能治病的草多得很,想要多带几株也没事,反正精灵是不会生病啦——”

不会生病,那可真好。堀川国广说,比人类可好多了。精神再崇高,壳子也是脆弱的。

为什么这么说?和泉守追问,人类很脆弱吗?

渴了饿了都会死,受伤了,生病了,不及时治疗也会死。就算无病无灾也只有短短几十年好活。当然脆弱。堀川故意把自己说得比较惨,想看看面前的妖精是什么反应。

几十年啊……他若有所思。其余的结果是没有反应,如同看见堀川一样平淡。堀川讨了没趣,也没再说话,只是跟在和泉守身后听他絮絮叨叨。他漫无目的地说,堀川国广也一句句应着,跟在精灵后面集齐了要采的东西,拿蜡纸包了贴身收好。

他想这精灵着实没有戒心,就这样把陌生人带进森林来,真不怕他们觊觎这里的宝物。转念一想自己也逃不出去,离了他就是在等死,于是为这个念头哑然失笑。

“和泉守。我叫和泉守兼定。”正当这时精灵回过头来,眸子亮得惊人,“你呢?”

“堀川国广。”

真是完全没有戒心。他想。

……

和泉守随便带他找了块草地,他自己席地而坐,看堀川安顿好自己之后又有一搭没一搭跟对方讲话。他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堀川说我可以带你出去旅行,保证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泉守笑得前仰后合,说我可是妖精还需要你保护,顿了顿才说自己没办法离开森林的。

堀川看向和泉守的眸子,古绿的泉水泛起涟漪。

又讲了一会子话,和泉守让堀川休息,自己替他守夜。说罢便跃回枝头坐下,足尖勾着月光一晃一晃。月色温柔得紧。堀川仰起头看和泉守,他坐在枝头,光影勾勒出侧脸弧度,像一尊大理石雕塑,原本凌厉线条竟被晕染出几分温柔。

然后他睡着了。

天亮了。和泉守把堀川叫醒,说要送他离开森林。他眼睫上坠了一滴晨露,堀川想,看起来更像是一滴眼泪。

妖精也会流泪吗?无病无伤的妖精,为什么要流泪?

他不想再做这种思考。跟着和泉守沉默地走到森林入口停住脚步,和泉守有些困惑地望着他,问,你不走吗?

请告诉我一个愿望吧。堀川说。

和泉守呆呆地看了他一会,没有拒绝。

他想了想,说,如果你真的那么想替我实现愿望,那么明年夏天,再来这里看看吧。

堀川国广说好,堀川国广就走了。

他回到自己的国度,照旧过他的日子。公主的病治好了,他功勋章上又添几笔,每天宫内外接的情书又多了好几倍。生活依旧没什么不同,只是他偶尔在睡前望着窗外的月亮,他会想起那晚和泉守的侧脸,轮廓意外温和,像线条圆润的油画。

四季脚步不停,就这样走过一年。

堀川国广又踏进森林。

他说,我回来了。他走过溪流,走过花海。笼罩森林的迷雾消失了,精灵也不见踪影。蝉鸣低细,堀川顺着花气寻过去,古潭幽深,苔痕青绿,像和泉守的眸色。星星点点的红散落森林各处。妖精早已归于尘土。

唯有古木沉默,叶声淅淅沥沥。

堀川没有再说话。

……

“骑士殿下一直没有订婚呢……是在等人?未婚妻?还是在没订婚但钟情的女孩子?我可以替您跟父王说,如果……”

又两年,公主在订婚前夕百无聊赖地玩着窗前的红玫瑰,出于八卦的天性,她这样问不知道拒绝了多少女孩子明里暗里示爱——也包括她的堀川国广。

堀川摇头否认,眸光落在公主摊开的情诗集上,里面夹了一片干枯的玫瑰花瓣。

他说,我在等一场永远不会到来的夏天。

.FIN.

和川清徵

因为他们是温柔的,所以值得一些温柔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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