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和泉守兼定捡到那张纸条纯属偶然。
彼时正是他远征结束,牵着马回本丸的半夜,万籁俱寂阗无人声。刚把资材卸进仓库,望月许是倦了,蹄子踏得石板路嗒嗒地响。于是和泉守兼定就先把它牵去厩里,拍了拍它脑袋示意休息,自己转身去交远征报告。
目光所及,除却天守阁窗缝漏出一缕光,整个本丸都睡在夜里。和泉守皱了皱眉。
他不困,过去跟着新选组巡街也差不多得到下半夜。他皱眉是为了那盏灯——往日和泉守跑远征总三令五申堀川回去睡觉,虽说对方究竟睡没睡着他不清楚,好歹自己回来时候,这人总老老实实呆在部屋,自被窝里探出头,好惊喜地唤他一声兼先生。和泉守一对上那双眼睛,想问他怎么还没睡的话都没法出口。
偏巧今儿他轮着近侍,不用说肯定是堀川等着自己一块回部屋。真是的。和泉守啧了一声拾级而上,盘算着等会好好说堀川一顿,却在最后一阶石级处停了下来。
白色的东西。轻薄如羽般自面前划过,掉在他脚边。和泉守迟疑了一下弯腰捡起,与此同时门内的人像是察觉到有人来访轻巧起身。烛火拉长缝隙,堀川国广站到他面前,两人四目相对。
“兼先生?”
“明明让你回去睡觉。”和泉守略带无奈地笑:“算了。”
“兼先生要回来,总不能没灯呀。主上不在,天守阁事情多,我就想着处理了,顺便……”堀川站在门内,可以很方便地平视和泉守的眼睛,不出意外看见那一点笑意。他也笑了,轻轻扯住和泉守袖子让他先进来歇歇:“正好也要弄完了。啊,远征文书……”
他想伸手去拿,和泉守把另一只手握着的文书递给他:“是这个,别弄错了。”
“诶?”
“这张纸刚才突然掉下来……”和泉守解释:“上面好像还有字。”
“会不会是政府传来的讯息?”
和泉守听了这话就展开纸,借着门缝灯色辨认,堀川也凑过脸看。纸张白底里泛着黄,像是沾过湿意,墨色微微氤氲开。
“天涯共此时。”
他们这样念出来。
02.
隔天儿审神者回到本丸的时候,堀川得了空就把纸条送去给她看了。
十七夜不愧是十七夜,见多识广一锤定音:“诗嘛。‘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隔壁中国的唐代名句,就歌仙最近啃的那本儿里面有……等会,你在哪捡的?”
“天守阁门前。”
跟过来的和泉守兼定指指她身后:“是不是你什么时候自己写了,扔那上头忘记拿?”
十七夜抬头看看房檐,再看看和泉守,一脸莫名其妙:“我写张诗扔门头上特地给你捡,我有病?”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堀川连忙拦着:“比起这个,不应该先看看这张纸究竟是哪来的吗?”
于是向来老成持重的前辈头一次显现出孩子气,拽着和泉守衣领就狠狠吻了上去。月见团子掉落在地,对面眼底的月亮是浅葱的,背景板也是浅葱的,而他站在夜色里,从容不迫地、第一次冲对方说出“我爱你”。
此即当年之事。
03.
据称听完这一段儿的刃们,全都一脸嫌弃。
还以为能有多劲爆,就一表白戏。长曾祢虎彻不忍直视。
大庭广众搂搂抱抱。清光白了和泉守一眼,转身回去摆弄他的指甲。
而大和守安定他不大一样。
十七夜看见他的时候这人正在磨刀,刀光雪亮,看着是真瘆得慌。
十七夜有点颤抖地问他,你干啥。
大和守安定一脸平淡:我觉得这么公开秀的人可能是欠收拾,得拿了他的头。
据称那天全本丸的刃都看到了和泉守跟大和守的激情互殴。
堀川没拦住,给清光拉过去絮叨了一下午好花插在木头上。
今日的新选组依旧两两成双结对,独留长曾祢无语凝噎。
04.
八月十五。
十七夜说得入乡随俗体恤下属,别管现世年轻人忙成狗,咱们月见节还得过。这人甚至提前一天就拉着堀川歌仙烛台切几个会做饭的准备了全本丸份的江米团子,芒草七草什么的,也让闲着的刃出门割了不少,每个部屋分发一份,誓要拉满节日气氛。
虽然某个当事刃对这种滥用职权强行霸占下属过二人世界时间的行为表示了十足的不满,不过还没闹一会儿,也就被他家助手哄得没了脾气。
由是本丸里,那一日是着实热闹。小短刀们向来无忧无虑,凑在一块吵吵嚷嚷。若是稍微成熟些的刀,就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喝酒。花牌骰子对酒当歌,前情故旧——喝上头了拔刀对打也是有的,比如什么冲田组啦,织田组啦——十七夜也不去拉,只看着他们笑。
这样一闹,月上中天,也就进了后半夜。
晓得堀川不很喜欢吵,又在厨房忙前忙后一整天,同老队士喝罢了酒,和泉守就跟十七夜打个招呼,牵了堀川,两个人晃晃悠悠回部屋去歇。走到一半他侧头看堀川,对方眼尾泛着点红,许是酒意上眉——
对方扯了扯他袖子,难得带了点任性:“兼先生,我不困呢,我想在外头坐一会……”
“好。”
于是和泉守也就由着他,在回廊上坐下,伸手把他拢在怀里。
堀川坐下了也不太安分,在怀里摸出一个纸包,转身递给和泉守兼定:“做月见团子还剩了些糯米粉,所以就给兼先生捏了红豆大福……”领口被他蹭开了,一截月白锁骨落在和泉守眼底,肌骨温凉,无端叫他联想起透明的玉,好看得紧。
于是他终于没有去接,而是低头把唇贴上去,咬出斑驳的红迹,像是雪里落满梅花。
堀川也不挣,由着他咬。等到两个人呼吸几乎都乱掉,才勉强寻回丝理智,推他:好啦,兼先生。等会回屋再做好不好?
和泉守就有点不满地收了口,坐正身子接过大福,泄愤似咬了一大口。
“兼先生……”
“还是你做的最好吃。”
也许交换了一个红豆味的吻。
都没有再说话。
就这样坐了许久。
兼先生,我们也许和很久之前,望的是同一轮月亮。堀川国广这样对他说。
和泉守兼定想起神社,雨,甜芋头,云层里的月亮,还有藏在月见团子后面的吻。雨月和无月又怎么样呢,月亮不会因此消失。就像无论是绳文之前还是之后的每个八月十五,月亮都会照常升起。
所以他伸手替堀川国广拢紧了浴衣领口,眼神难得地没有凌厉,而是温柔地笑起来。
难怪过了这么些年,月亮一样好看。
他这样回堀川国广。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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