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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六日 晴
今天兼先生手合的时候好像有所收获了,能帮上忙真是太好了。这个本丸现在还只有四个人,虽然有些寂寞。但是兄弟和兼先生都在,还有前田先生。
因为人手不足,最近有些忙碌,不过也比在江户的时候好很多了。主人也在逐渐成熟起来,真是太好了。
庭院里的樱花树该捉虫了,今天和兼先生一起清理了花坛,明天做点饭团慰劳他吧。这几天都辛苦他了。
明天要去新的合战场了,堀川国广,加油!
三月六日 晴
今天手合的时候有意识地加大了训练量,兼先生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试图劝说审神者赶紧锻刀,主人也有些手忙脚乱的。然而没有任何一把刀回应她的呼唤,真是糟糕透了。
已经是第二十三次了……不能急躁,不能急躁。
庭院里的樱花树该捉虫了,明天记得给兼先生做饭团。
合战场,加油!
三月六日 晴
今天的手合似乎有些急躁过头了,兼先生看上去有点不高兴……不过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被我那样对待了。不过,即使是被兼先生讨厌了也无所谓。
看见兼先生的左手就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下意识地捉住了他的手腕。太过奇怪了吧……不过,绝对不会让那样的情况再发生了。
庭院里的樱花树记得捉虫,明天给兼先生做饭团。
合战场,加油。
三月六日 晴
被兼先生一眼看穿了状态很差,想要去保护什么人,结果反而被教训了。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在我迷茫的时候,在我丧气的时候。
不能急躁……不能急躁……
庭院里的樱花树记得捉虫,明天给兼先生捏饭团。
三月六日 晴
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兼先生果断地叫停了手合。面对着他的逼问,我却没有办法开口。我该怎么告诉他,我已经数十次地目睹了他的死亡,然后无能为力……
我什么也做不到,甚至于连为兼先生多抵抗一刻也不行。因为我是胁差吗?因为我可能是赝品吗?因为……
冷静,冷静……无论如何,我都是兼先生的搭档和助手。只有这一点是绝对的,只有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
作为助手,我必须保持冷静,然后找到解决的办法。
樱花树需要捉虫,明天给兼先生捏饭团。
三月六日 晴
第二百六十五次写下同一个日期,稍微有点麻木了。虽然一直在提醒自己要时刻保持清醒,但是果然还是会有所懈怠。不能这么气馁,堀川国广。
迄今为止,对兼先生造成威胁的主要有四轮攻击。速度最快的短刀,最好的预计是在左手失去行动能力的情况下和兼先生一起全部击退。随后而来的胁差,和打刀最难应付,胁差吸引注意力,打刀见缝插针。在这里我已经失败了一百零六次,最好的解决方案依然是不管背后,协助兼先生二刀开眼,然后把刀鞘扔出去打断兼先生背后的袭击。这一轮后我的肩胛骨到腰部会有巨大的伤口且没时间急救,失血量会导致一定程度的眩晕。自残确认有效,为了不影响行动向左手的伤口上再砍一刀效果最好。第三轮的太刀是兼先生主攻,但是要注意不能让他冲的太前,也不要露出痛苦的表情让他分心。最后的长枪,经过实验,还是用肉体去挡最合适。
作战计划初步制定,希望兄弟能记得给樱花树捉虫,饭团就交给后来的刀了。
三月六日 晴
试验了十几次,可以确认砍完左手伤口之后身体一瞬间的迟滞是不可避免的,直接砍掉小指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挡枪的位置也很关键。贯穿腹部会连带着伤到兼先生,用肋骨去卡会更好。
希望没有下一篇日记。
三月六日 晴
已经多少次来着的?不好,记忆开始模糊了。日记会被重新覆盖,我自己也不记得最开始的日记写了什么。出征前的一天,我是抱有怎样的心情,做了怎样的事,已经全然忘记了。
我是被执念驱策的空壳。
兼先生死去的同时,作为他的助手,我也已经死去了,仅仅如此而已。
不过,为了兼先生还是要保持最基本的人性。那么,去做晚饭吧。
三月六日 晴
……已经不记得具体的次数了,总之轮回了很多次。
我想,就这样轮回下去,一直注视着这一天的兼先生,也未尝不可。这样转瞬即是永恒,我们再也不会分别。
不过,这样做就把兼先生的未来完全束缚住了。那个人应该拥有光明的一切,而不是和我一起卷在着黑暗的螺旋里。
今天和兼先生做的事情,想要开心地记录下来:一起翘掉了手合在樱花树下喝酒,中午做了味增汤,和兄弟一起捏了饭团,兼先生就在一旁看着。现在他在洗澡,我在写日记。
明早我会和他一起出阵,我没办法说服他临阵脱逃,我也没办法带着他仓皇而逃。战场是刀的宿命,我所能做的只是让他活下来,仅此而已。
希望我们都能解脱。
“你,不能再继续了。”
……诶?
继续什么?等等,为什么……
“你在说什么?”安定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堀川的眼睛。堀川跪坐在那里,只是淡淡地笑着。
“最开始只是有一天,见到了一个八音盒,让时间倒流了回去,弥补了一个小小的遗憾,像是重新获得了不慎丢失的,准备送给别人的礼物,这样的小事。”
堀川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和室里,安定愣愣地看着他,那个人却是在笑的。
“然后,遇到了无可挽回的事态,自然而然地就会想到那样的奇迹。转而去寻求它,依赖它,试图能够改变命运。”
“但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安定的瞳孔骤然收缩,然后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攥紧了被子。
“无论多少次,多少次的尝试,所得到的不过是同样的结果,到最后,连自己是谁都会忘记。”
“那不是奇迹,只是恶魔的玩笑罢了。大和守先生,你应该知……”
“所以,你放弃了和泉守兼定,是吗?”
“……”
“嗯。”
安定低下头沉默了一瞬,然后侧过身,前倾着身子,揪住了堀川的领口。
“你,让我感到可恶。”
他在向谁说话呢?是在向着既定的事实发泄不满,而是在对残酷的真相表示抗拒?或者说,只不过是个发了疯的野狗在胡乱攀咬?
“拯救那个人的机会就在你的眼前,为什么你却放弃了?为什么?为什么?和泉守兼定他不值得你去救吗?抛下同伴,你还是新选组吗?!你还记得武士道吗?!你,到底把和泉守当成什么了?!!!”
“当成我的本差,我的搭档,我的心脏,我的光。”堀川毫不退让地迎着安定的目光,“但是那又怎样,大和守先生,你难道还没有接受冲田先生的死吗?既然你在三条大桥上做出了宣言,为什么却在这里执迷不悟?”
“那不一样。”
“又有哪里不同?!”
“大和守先生……”
“少在这里给我自以为是了!”
安定揪着堀川的领子直接站了起来,像是已经完全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一样大声怒吼着,身体不停地颤抖起来:“你又懂什么!我跟着冲田君,我一直跟着冲田君。我看着他意气风发,我看着他缓缓倒下。我看着他!跟不上新选组的队伍只能自己折返!我看着他!斩不了一只黑猫只能独自苦笑!冲田君没能跟着新选组到最后,这是他最后也是最大的遗憾。然后,我被闲置着,漂泊着,腐朽着,终于来到了这里,和清光相见了!”
他推着堀川踉跄走了几步,然后用着像是已经哭不出声,沙哑的嗓音继续说道:
“历史无法改变,冲田君已经被世人所铭记,新选组的历史,武士道的精神,这些全部全部,全部都留下来了!但是清光呢?清光呢!”
“上一次折断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这次我怎么可以丢下他不管!”
“历史就是历史!加州先生的事情已成定局,轮回了那么多次,为什么还不能接受?”
“你这种被选中的人又懂什么!”
安定扯着堀川的领子猛然一拽,近乎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他的眼眶边角有鲜红的血丝爆出,看上去活像一只正在最后挣扎的困兽:“你陪着土方先生走到了最后,你陪着新选组走到了最后。在战场上光荣一生,完成了自己使命。你这样被选中的家伙,怎么会明白没有被选中的我的心情!”
“被选中了又怎样?”
堀川同样伸手揪住了安定的衣领,浅葱的瞳眸紧盯着安定,其中仿佛有火在烧。
“我一直陪着土方先生,陪着他,陪着新选组。我看着新选组从道场主和卖药郎,成为壬生狼,成为新选组,成为虾夷兵,我见证了所有的一切!”
“你在向谁卖惨?你在向谁哭诉?冲田先生至死都不知道近藤先生的死讯,是我和土方先生!送走了山南送走了原田,趁着夜色去三条大桥抢回了近藤先生的首级!”
“近藤先生是新选组的旗,冲田先生是新选组的剑,土方先生才是新选组的魂。同样的,你们谁都没能见证完整的新选组。只有我!整个新选组的记忆都在我身上。那不是幸运那是会在午夜把你惊醒的噩梦!”
“什么是武士道,什么是新选组,我比你知道的更清楚。我曾经轮回过一千四百二十八次去寻求一个改变,但我告诉你没有!没有办法去拯救一个注定要死去的人!再这样下去你只会慢慢变成时间溯行军一样扭曲的存在,不记得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从此浑浑噩噩地游荡在时间之外直到被新的刀剑男士斩杀!”
两个人对峙着,谁也不肯退后一步。过了很久很久,安定先一步低下了头。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啊。”
“我知道我救不了他,我知道我什么都改变不了,我知道他会一次又一次的死去,在我面前……我都知道啊……”
“但我怎么可以……丢下他一个人啊……”
安定松开了他的手,缓缓地跌在地上。堀川也沉默地单膝跪地,扶着他的肩膀。安定低下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两手捂着面部,眼泪却止不住地从指缝间滴落在地板上。
“我知道啊,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但是清光,他会害怕的……明明我不在他就会寂寞,明明已经让他一个人先走过一次……”
堀川低下头,温柔地把安定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不那么拼命也可以的。”堀川的语气平稳了下来。他嘴角带着笑,把头昂了起来,好像这样就可以让眼中的水渍消失一样,“放过你自己。”
“也放过他吧。”
“喂国广。”
堀川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对面的和泉守露出了一个微笑:“兼先生。”
“心不在焉,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和泉守把木刀扛在肩上,挑了挑眉毛。
“不,没什么。”堀川下意识地否认,“话说回来,兼先生真的很……”
“你,看上去很累啊。”
堀川愣了愣,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有些挂不住。他勉强扯出一点嘴角的弧度,佯装无恙地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和泉守大步走到堀川面前,伸手在他发顶上揉了揉,“你这家伙,是不是又背着我去做什么勉强自己的事情了?眼神这么死,脸色也不好。都跟你说了不用那么操心,解决不了的事情交给我,强大又帅气,最近很流行的刀,和泉守兼定就好!”
“所以呢,到底发生什么了?”
这是,轮回的第一千四百二十八次。堀川愣愣地看着和泉守,终于像是无法忍受似的,低下了头。额前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他的眼睛,所有的表情都笼在阴影里模糊难辨。
“……稍微,发生了一点事情。但是没关系,作为兼先生的搭档和助手,我一定会妥善解决的,您可以放……”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和泉守已经先一步伸出手,把他抱在了怀里。
也许是因为刀种的不同,明明是年纪更小的那个,和泉守却比他高了不少。两个人站在一起,他正好可以把头埋进他的胸口。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听那么一个人的心跳,感受那么一个人的温度。
他是这样的温暖啊……
堀川长出一口气,伸手回抱住了和泉守。
“兼先生。”
“嗯?”
“胸口,能多借我一会吗?”
“当然。”
“抱歉,衣服,好像被我弄湿了。”
“一会洗掉就好了,管这些做什么。”
“哈哈,说的也是呢。”
然后,就这样过去了多久呢?等到堀川睁开眼睛的时候,晚霞已经烧了漫天。庭院里的樱花开得灿烂,纷纷扬扬的淡粉被笼在暖融融的橙色里,比平日少了几分清冷。晚风也带着点春日的和煦,柔柔地吹过来撩动发梢,拂过肌肤。堀川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正对上和泉守含笑的眸子。
“哦,终于醒了啊。”
堀川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两人现在是在手合场外的檐廊上。和泉守坐着,手边还放着一盘茶点。自己躺在和泉守的大腿上,身上盖着山姥切的白布。
似乎是觉得堀川刚睡醒茫然的样子很有趣,和泉守伸手揉起了堀川的脸,嬉笑着说:“国广你这家伙,可真能睡啊。嘛,不过充足的休息也是必要的,还困的话就再躺一会吧。”
堀川沉默了片刻,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上了和泉守的脸颊。和泉守愣了一下,旋即大方地待着不动任由堀川的手在他脸上微微颤抖着。
“兼先生……”
像是梦呓一样,低声念诵着重要之人的名字。泪腺像是开了闸门,悲伤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仅仅是念着这个名字,他就软肋无数,脆弱不堪。
“嗯,我在这里呢。”
和泉守握住了堀川的手腕,轻轻笑了起来。
“辛苦你了,我的助手。”
“不,我并没有做什么。”
像是做梦一样,深深凝视着重要之人的面容。心脏像是破了个洞,情感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仅仅是看着这张面容,他就可以无坚不摧,无所畏惧。
“我是兼先生的助手,能为兼先生多做一些事情,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说什么傻话。”
和泉守用一种轻柔的,却不容置疑的力道握着堀川的手腕,将堀川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你照顾我,我也会支撑你。所谓的助手,不就是要这样一直在一起吗?”
“虽然你这个家伙,总是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嘛,国广你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不过我的怀抱和膝枕倒是一直开放的。累的话就过来,我在。”
“不管你遇到了什么,都可以来找我。愿意和我商量也好,说不出口也罢。不要勉强自己。你是我的搭档,站在我和泉守兼定身边的人。你首先要自己过得好,才有余力去帮助别人,知道吗?”
“……嗯。”
“我也不过是别人而已,国广。你要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啧,这话跟你说了几百遍了,所以有的时候才不想承认你是我的助手。”
“抱歉……”
“啊别道歉别道歉,受你照顾倒是真的,但你好歹也为我想一想吧可恶。”
“诶?”
和泉守微微俯下身子,让自己更加靠近堀川的面容。两个人同样的瞳眸相互凝望着,有樱花瓣打着卷像是蝴蝶一样从两人身边飘过去。和泉守长出一口气,漆黑的长发垂了一缕,落在堀川的脖颈上。
“意思就是,你要是太勉强我也会担心的意思,明白了吗?”
“总是那么喜欢勉强自己,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给我好好保重自己啊可恶。这次也是不知道怎么搞得,累成这个样子。”
“兼先生……”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再有下次就不要自称是我的助手了,我才没有你这样傻的助手。”
“我……”
“就算我不在,你都得好好保重自己,不然你就不是在帮我,你明白吗?真是的,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就不能稍微让我放点心吗国广你个混蛋。”
堀川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然而还是没有。他抿起嘴唇,带着点朦胧的泪光,用力地笑了出来。
鬼使神差地,和泉守低下头,吻了堀川的唇。
金乌西沉,天彻底暗了。樱花飘散,晚风吹彻。
月色无声温柔。
“喂,喂,起床了大懒鬼。”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和守安定睁开了眼睛,偏过头看向一旁。
加州清光坐在他身边,看上去懒洋洋的。他随意地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安定,打了个哈欠继续用精致的红木梳子梳着头发。
“今天还有马当番哦,可别想着偷懒。赶紧起来去吃早饭了,今早烛台切会做三文鱼来着的。”
安定笑了起来,看着清光在一旁絮絮叨叨。他手上的红木梳子上雕刻了漂亮的蔷薇花纹,还用灿烂的金箔填充其中。那是安定去年除夕的时候,用了自己大半的积蓄买回来送给清光的。虽然一拿到手清光就开始吐槽他的审美,却也好好地一直用到了现在。
安定调整了一下身体,侧躺过来看着清光。清光把辫子扎好之后用余光睨了一眼安定,毫不客气地把梳子砸在了他的额头上。
“啊,疼疼疼……”
“既然知道疼就给我赶快起来啊笨蛋安定。”
清光站起来,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安定。安定揉着额头坐起来,忿忿不平地撅了嘴,慢腾腾地站起来开始换衣服。
吃早饭,马当番。清光哼哼唧唧拄着刷子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被安定盯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挪动步子。虽然如此,他还是和安定一起好好做完了工作。结束之后他皱着一张脸在水池边仔仔细细地洗了好几遍手,安定就在一旁看着他,一边憋笑一边安慰说辛苦了辛苦了。
下午的时候彻底闲下来了,不过本丸里大家都忙着明天的出阵,五虎退和乱藤四郎抱着玉钢和木炭跑来跑去。安定在廊下打了个哈欠,一转头就望见清光站在樱花树下冲他笑。
他也跟着笑,举起手挥一挥,然后跑到了清光身边。
“安定。”
“嗯?”
“啊,没事了。”
“干嘛啊。”
“就是突然想喊你一声?”
“……真是的。”
清光嘴里叼着草根,两手垫在脑后,一腿曲着一腿翘着,躺在花树下晃着脚。安定和他头靠头躺着,整个人呈大字型瘫在草地上。风一吹有蝴蝶停在他发上,是极漂亮的蓝色。
“你最近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为什么这么说?”
“眼神啦眼神。今天你看我的时候眼神超恶心的,你自己没感觉吗?”
“诶?恶心?”
“……啊恶心恶心,嗯,恶心。”
“你说谁恶心!是你自己疑神疑鬼想太多了吧!”
“那……温,温柔。”
“这和恶心有什么关系?!?!”
“你真的是……啊算了算了,总之你看我的眼神不正常!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老实交代!”
安定沉默了一瞬,然后撩起眼皮,透过斑驳的花影,看向了蔚蓝的晴空。他举起手,本就零碎剔透天光就从他的指缝间漏下来。星星点点,将他的神色也照的晦暗不明。
“清光……我说,无论你在池田屋折断与否,对冲田君,对历史来说,都是没有任何影响的,是吗?”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啊,是的。毕竟我只是刀,而且是那种很便宜的刀。没有我,那个人还有你,又或者还有其他的良业物。我们的存在与否,对历史来说确实没什么关系。”
“那我可以去拯救你吗?”
“哈?你脑子秀逗了吗?”清光不耐烦地挑了挑眉毛,“没有那样的必要,安定。折断在那里是我的宿命,是我身为刀剑尽职的证明。你之前不是一直还想着,要是你去了池田屋不就好了这样的笨蛋想法吗?你看,你不怕折断,我也是不怕的。”
“想要那个人爱惜一点,想要那个人加油一点,这样的话应该由过去的我来说,而不是现在已经经历了一切的我来说。就好像如果和泉守在的话,你问他最后愿不愿意留在土方先生身边,他一定是愿意的。但他不会去改变历史,把自己留下来。明明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你说对吗?”
“命运已经决定好的话,接受它也不是什么坏事。安定,你不这么觉得吗?”
“……有的时候真觉得,你一点也不像新选组的队员。”
“哈哈哈,可能是我离开的太早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的。新选组啊,就是一群在武士的陌路还执迷不悟,试图反抗命运,做着美丽又残酷的梦的一群壬生狼。但也正因如此,他们是如此耀眼。”
“因为近藤先生,土方先生,还有那个人,冲田总司,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明知是绝路,也不会迷惘,也不会退缩,而是永远义无反顾。”
安定放下了手,他转过头,正好清光也转了过来。两个人躺在草地上,清光握住了安定的手。他看着他,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所以说,能陪那个人走到那一步,我也心满意足了。池田屋之后,新选组不就正式壮大起来了吗?我没什么要后悔的。如果你去拯救我的话,不就等于是否认了我之前的所有努力吗?就算是在这个本丸里也是,我战斗着,生活着,然后迎来自己的终局。没有什么好怕的,没有什么好挽回的。”
“清光……”
“啊啊,不说这些了,安定快陪我去找点心!”清光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站了起来,“我饿了我饿了,想吃团子——”
“去找烛台切吗?”安定也跟着站了起来。清光吹吹手指,摇了摇头,“真是的安定你还没睡醒吗,昨天烛台切不就和太鼓钟他们出阵去了。”
安定愣了愣,旋即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
“是的,是昨天的事,我不小心忘记了。”
两个人在厨房转了一圈,奈何实在是没东西可以下肚。清光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郁闷起来,安定跟在他后面,实在是很难从自己杂乱的记忆里找出点关于零食的线索。
“啊,想起来了,堀川走之前跟我说他的五斗橱里面有柿饼来着的。”清光右手握拳在左掌心敲了一下,“走走走,快去摸一个。”
堀川……
安定的笑容停滞了一瞬,然后点了点头。
“好啊,走吧。”
“打扰了——”
虽然屋里没有人,拉开纸门的时候清光还是懒洋洋地喊了一声,然后直奔主题地走到房子的角落里拉开五斗橱的第一层,然后捧了个柿饼拿在手上开始啃。他吃东西有点像是仓鼠,一小口一小口的,咀嚼起来很快。安定看着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清光恶狠狠瞪他一眼,脸颊红红的。门外传来了药研的呼唤声,似乎是找清光有什么事情。清光又摸了块柿饼拿在手上,然后迅速离开了房间。安定刚想跟出去,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停下了脚步。他站在五斗橱面前,蹲下身拉开了五斗橱的最后一层。
纸笔,针线,笔记本,整整齐齐地放置在其中。安定在厚厚的一摞笔记本里翻了翻,拿出了放在最下面的,看上去最为陈旧的一本。
元月一日 大雪
来到了这个名为本丸的地方,进行询问之后得知了兼先生还没有来到这里,不过见到了兄弟,还有前田先生。
新的主人是位和善稚嫩的小姑娘,和主人……前主土方先生完全是不同的类型。稍微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不过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元月三日 阴
稍微有点搞懂庭院里的樱花树该如何照料了,到了春天一定会开出很漂亮的樱花吧?新选组的屯所也曾经有过漂亮的樱花,斋藤先生最喜欢站在树下。土方先生和冲田先生会在一边看着,兼先生还会把花瓣塞进嘴里——虽然只是他刚来到新选组发生的事情。
主人稍微有些魄力不足,因为害怕伤到我们,总是不敢深入敌营,本丸的资源也因此有些吃紧。也许我应该有所进言,希望现状能稍微改善一点。
元月十五 晴
兼先生来到这个本丸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锻刀的时候我还在想,会是哪位有名的刀剑。熟悉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今后,也要作为兼先生的搭档和助手,好好努力!加油,堀川国广!
看着这些日记,安定不由得笑了出来。他的手指抚过泛黄的纸张,堀川写日记时的身影已然历历在目。
再然后,都是一些让人看就能感受到幸福的,小小日常。像是一起打了年糕,一起品尝了新酒,一起去万屋买了七七八八的零碎小物什。本丸小小的,日子却是很悠长的快乐。
这本笔记本并没有用完,最后写有字迹的一页,和前一页三月五日的日记出现了巨大的割裂感。
三月六日 晴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次,写下这个日期。我决定听从兼先生的意见,放过他,也放过我自己。
今天抱着兼先生,忍不住哭了出来,然后还躺在他腿上,睡了差不多一整天,作为助手真是不像话。
我想要去拯救他,这个想法,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太过自大了呢?自以为是地把一切都扯到自己身上,自以为是地把所有后果都一个人承担。
我想和兼先生在一起,无论何时何地。我想留住他,但我却忽略了他的想法。
今天他在吻我之前告诉我,他希望我不要勉强自己。这一次,我决定顺从他的意愿。
实现兼先生的愿望,就是我最大的愿望。
记得给樱花树捉虫,然后,捏出好吃的饭团吧。
加油,堀川国广。
安定沉默地,将日记本放回了原处。第一层五斗橱里还放着,他想了想拿了一个抓在手上,大步走出了房间。
已经,没有什么好迷茫的了,不是吗?
安定走到庭院里,抬起了头。天高云淡,清风万里。一行白鸟随着春风飞入云霄,晴光正好。
“堀川,堀川!”
抱着洗衣盆的人转过头,露出了轻松的笑意:“长曾祢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主人有新的任务交给你。”长曾祢几步小跑到了堀川身前,“衣服给我吧。”
“好的,麻烦了。”
堀川小心地把洗衣盆移交给了长曾祢,冲着后者挥了挥手便朝着主屋跑去。路过樱花树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转头去看那一树灿烂的粉色。
他想起那一天,残阳如血。大和守安定扶着加州清光,踉跄地走到树下。两个人背靠着树坐下,相互依偎着,一同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那一天,尸横遍野。和泉守兼定抱着他,被四五根长枪贯穿了身体,却还是笑着吻上他的额头。
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屯所里樱花灿烂。斋藤一在树下练刀,冲田总司抱着刚保养过的加州清光,腰上还别着大和守安定,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称赞近藤勇的长曾祢虎彻。土方岁三坐得有些远,身边是山南敬助和永村新八。井上源三郎笑呵呵地让原田左之助注意脚下,藤堂平助和谷十三郎勾肩搭背地拼酒。
一转头,人走了很多,但也来了很多。新的屯所里开了新的樱花,斋藤一仍在树下。土方岁三坐得依旧远,他被别在腰间,和泉守兼定则放在了一旁。井上和松原坐在一旁小酌,谷十三郎笑呵呵地朝他们走来。
到最后,函馆芳草如茵,樱花谢了遍野。土方岁三跪坐在屋子里,珍重地将和泉守兼定和断发照片一同交付给了小姓。
现在想来,新选组不过是时代浪潮上,一个小小的奇迹。而他们相遇在这个本丸,也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而又无比幸福的奇迹。
一生能遇上这么两个奇迹,已经足够了。
说不定新的奇迹,其实已经在路上。也许等得到,也许等不到。但它就在那里,随时降临。
“堀川,快来,锻刀室来新人了,你带他去熟悉一下本丸。”
“啊,来了!”
堀川向前跑去,他身后樱花灿烂,像是在这春天里盛开的,一个小小的奇迹。
END
我的眼泪不值钱【尖叫】
@PGD-CALVADORS (安抚)也许还会相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