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现代pa
相遇是一寸意外
但相爱不是
新买的镜头不试试就太浪费了,这么想着,和泉守推开了公寓的大门。
老实说虽然在这里已经住了两三年,不过因为工作的原因他三天两头就坐着飞机往外跑,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周围有什么景点——地铁站和便利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他就在路上这么漫无目的地晃着,过了一会就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广场上。几个小孩子在喷泉池旁打闹,阳光把池水照得白灿灿的,不断有水珠簌簌抖落。和泉守举起单反看了一阵,摇摇头,又往后退了几步。好,差不可以了。他举着相机,又退了两步——
“啊,对不起。”
“不好意思。”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传来,仿佛是有着天生的默契。和泉守转头一看,一个人就这么直直撞进他眼中。
彼时天色正好,阳光是刚刚好的灿烂,暖融融的泡在蔚蓝的天空里又毫无保留地浇下来,流金一样覆盖了整个世界。几楼白云像是有着自我意识般在倒扣的无垠之海中踱步,倒是比行人还悠闲。
“那个…你没事吧?”
穿着黑白吧台服的少年抱着一沓传单歪着头,纤细的眉毛微微皱着,“抱歉,不小心撞到了您。”
“没事没事。”和泉守轻咳了一声,把单反放了下去,“是我不小心,对不起。”
“您多礼了。说起来,您看。”
少年指着广场中央的喷泉,话中带着笑。和泉守扭过头,漫天的水花纷纷扬扬,一道道的水柱交错喷涌,组出个水花四溅的白鸽来。
“很漂亮吧?这可是整点才有的特别喷泉。”
“哦,是很漂亮。”
和泉守倒是没想到自家门边上还有这么个精致的设计,虽然不算是罕见但也挺有意思。他看了看手上的相机,为没来得及拍照而小小地遗憾了一下。
“没关系的,再过一个小时还会有的。正好,这个给你。”
少年似是看出了和泉守的烦恼,从怀里的传单抽出了一张递给了和泉守。
咖啡厅?和泉守低头看着宣传单,然后抬头,在少年身后十米的地方看见了一家看上去就很文艺的咖啡厅。
“就是那里,我打工的地方。如果要等喷泉的话,去喝杯咖啡怎么样?”
少年笑得一脸灿烂,就和阳光一样。
“好啊。”和泉守把相机挂在脖子上,然后把宣传单仔细叠好放进口袋里,跟着少年走向了咖啡厅,“我叫和泉守兼定,你呢?”
“堀川国广。”
午后的阳光真是亮,亮的找不出一丝阴霾,足以让和泉守看清少年脸上的每一寸笑意,看清他细密头发下影影约约的汗珠,看清他手上快要消却的一道圆珠笔划痕。
他想,这个少年,是个美好的人。
就像他拍摄过的每一个风景,干净,纯粹,温暖。
就在那一瞬间,和泉守觉得,自己像喜欢风景一样,喜欢这个名叫堀川国广的少年。
“嗯,焦糖玛奇朵是吗?我知道了,请您稍等片刻。”
堀川在吧台后开始忙碌,和泉守坐在落地窗边托着腮翻看桌上的杂志。说起来下下个星期又要去佛罗伦萨了……他的思绪乘着风飘了远,又被人一声呼唤拽了回来:“您的焦糖玛奇朵,请慢用。”
抬起头,堀川抱着托盘冲他笑。和泉守点点头,端了杯子尝了一口。味道是真的不错,拉花也挺漂亮——就是被他喝了一口有些走形。
和泉守这么喝喝咖啡看看杂志,偶尔抬头看看在吧台后面的人。时间快到的时候堀川领着和泉守去喷泉旁后者。和泉守问店里没人不打紧吗?堀川说本来就没什么生意,也没有什么东西好叫人偷。再不济真有人来,几十米的距离转回去就是了。
下午三点,喷泉的图案是模模糊糊的白鸽。和泉守拍好了照片一转头,正看见堀川在太阳底下站的笔挺。鬼使神差地,他举起了相机。
他拍下了他摄影生涯中的第一张人物像。
这之后和泉守三天两头莱咖啡厅关照关照生意,有的时候是来修修片子,有的时候只是坐着翻会杂志。堀川有时在有时不在,若是不忙就陪他聊聊天,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络了起来。和泉守知道了堀川其实是个在校大学生,咖啡厅老板和他父亲是熟识,便留他在店里打工。
“兼先生拍的照片真好看啊。”
堀川有的时候会对着他的电脑啧啧赞叹,和泉守摸摸鼻子,尽量把视线从少年露出的锁骨上扒拉开,低声回道:“嗯。”
“不过兼先生好像只拍纯粹的景色?”堀川好奇地指了指屏幕,“感觉没有见过明确的人物。”
“嗯,个人偏好。”聊起专业的时候和泉守就把所有的心猿意马丢到了脑后,“你看过彼得·亨利爱默生的那篇论文吗?[自然是艺术的开始和终结,只有最接近自然、酷似自然的艺术,才是最高的艺术]。”
和泉守兴致勃勃地又讲了一大串才反应过来一个数学专业的大学生大约是听不懂白平衡包围曝光这一类的东西,他话音一顿,却看见堀川正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虽然眉毛略微皱着。看起来是真的有些困惑,眼睛却一直没离开屏幕上的示例图片。
“抱歉,稍微有点激动了。”和泉守尴尬地抓了把头发。
“没什么,兼先生愿意和我讲这些我很荣幸,虽然我一窍不通会有些扫兴就是了。”堀川摆了摆手,“兼先生真的很喜欢摄影呢。”
喜欢吗?和泉守挠着脸思考了一下:第一次接触到照相机还是在邻居家,他学会了按快门后抱着相机把家里房间和花园拍了个遍,搞得自家父母不得不重买了一卷胶卷按着他的头去隔壁道歉。后来有了自己的照相机,拍立得,高中自己攒钱买了最简单的单反,获了奖之后又继续砸钱去买镜头……
说不上喜欢,摄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举起相机就像吃饭喝水那样简单,追求美的瞬间就像追求氧气那样自然。
喜欢吧。
和泉守这样给自己下了定义。
“哦对了国广,明天我就要去佛罗伦萨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和泉守抓着门把手转身,“有什么想要的纪念品吗?不用跟我客气,就当报答你陪我聊天好了。”
“不用了,非要说的话,兼先生下次再来。”堀川朝他招手,他眼睛确实是大,哪怕是一点笑意也会格外明显。更不用说在面对和泉守的时候,他的笑容一向是百分百的热烈,“到时候送兼先生一杯我的得意之作,就当是报答兼先生一直陪我聊天好了。”
和泉守也跟着笑,他们挥手道别。玻璃门上的风铃随着他推门的动作叮铃作响,广场上回荡着小孩子的喧闹声。和泉守偏过头,下午五点,广场上的喷泉是一座桥。
出地铁站的时候太阳已经收敛了光芒,夕阳还没烧起来,整片天空呈现出一种暧昧的黄橙色。云层厚厚堆积着,又无可避免在边缘被染上葵花一样的炽烈。他应该先把行李箱放回家,路上顺便去便利店买一个饭团充饥。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理智像是提前被肠胃消化掉了一般。拖着巨大的行李箱,他推开了咖啡厅的大门。
门上的风铃发出叮当的响声,柜台后正在擦拭瓷杯的少年讶异地抬起了头。四目相接的一瞬他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语气是按捺不住的惊讶与兴奋:“兼先生!”
“嗯,我回来了。”和泉守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发热,可能是风吹的?店里没人,他向堀川点点头把行李箱靠墙放好,凑到吧台去用胳膊支在台面上:“有什么吃的没?晚饭还没吃,要饿死了。”
“还有一些本来打算捏饭团的剩饭,我去给您做蛋包饭吧。”堀川想了想说道。和泉守点了点头,堀川放下杯子转身进了后厨。好的,就是现在——和泉守窜回行李箱旁,蹑手蹑脚地将它放平在地上,打开,然后将东西拿出来,再把箱子合上放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他将东西放在柜台下面,清了清嗓子,重新趴在吧台上,故意拉长了尾音朝着里面喊:“国广,还没好吗?”
“正在淋番茄酱!”里头传来了令人心安的回应。真是不可思议,和泉守托着腮想,他和堀川国广认识了没多久,却好像已经一起过了一辈子。他去了佛罗伦萨一个多个月,一回来却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
蛋包饭端上来的时候还散着白腾腾的热气,看得和泉守是食指大动。他就近找了个吧台椅坐下,开心地吃起了香喷喷的晚饭。堀川就在吧台后笑眯眯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折腾起了咖啡机。
“好吃!”大快朵颐完的和泉守满脑子只剩下了两个字,“说起来国广,你们咖啡厅还卖饭的?”
“是我和店长的晚饭,每次都会多做一点来捏饭团当早饭,正好赶上兼先生回来了。”堀川眨了眨眼睛,“今晚也可以买个三明治,趁机改善一下口味——请用,说好的得意之作。”
穿着黑白吧台服的少年递过来一杯咖啡,和泉守想了一会才恍然大悟,一个弯腰把放在地上的礼物也提了起来:“拿着,说好的纪念品。”
咖啡是醇厚的卡布奇诺,拉花是漂亮的爱心。特产是小巧的匹诺曹木偶,还附赠了一本摄影集。
堀川的手艺当真是没话说,和泉守喝着卡布奇诺在心中啧啧赞叹。温柔贤惠,勤俭持家,善良大方,简直就是完美的……
和泉守被自己的想法呛了一下。
他摆摆手示意堀川不用担心,得了一句小心地叮嘱后擦了把嘴惊魂未定地坐在吧台旁思考人生。刚才一瞬间,他的脑中掠过了非常危险的想法。
他端起咖啡杯装作品尝每一口的回甘,实则偷偷撩起眼皮打量着刚逗弄完木偶正在低头翻看摄影集的堀川。
大眼睛长睫毛,小脸蛋薄嘴唇。确实,确实……
所以,自己是喜欢堀川,真心想把他娶回家吗?
喜欢吗?和泉守挠着脸思考了一下:第一次接触到堀川是在广场上,他取景的时候不小心和发传单的侍应生撞到了一起,堀川带他到了咖啡厅等待下一个整点的特殊喷泉。后来他经常到这里来闲坐喝咖啡,和堀川越来越熟络……
说不上喜欢,莱咖啡厅见堀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推开大门就像吃饭喝水那样简单,追寻他的视线就像追寻氧气那样自然。
喜欢吧。
和泉守这样给自己下了定义。
“兼先生拍的照片真好看啊。”堀川小声地赞叹着,“啊,这是两个月前得奖的那副雪山图。”
“哦,真稀奇啊,国广你还关注摄影比赛的?”和泉守把刚整理好的思绪暂且搁置了那么一下,凑过去看着堀川手指的那张图片,“挑了些满意的来做册子来着的,以前的作品也放进去了。”
“正好兼先生不在,就找了些兼先生以前的作品来看。”堀川像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转而又骄傲地挺起了胸膛,“现在的话,兼先生的每一幅发表作品我都可以报出发表时间和地点哦?”
“哦,真了不起!”和泉守鼓了鼓掌,“你这是对我入迷了吗?”
堀川突然噤了声,低着头继续翻册子。和泉守敏锐地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但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天地良心,他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真没有惹人生气的意思啊!
不过一想到堀川自己在家也会一点点去追寻自己的作品,还是挺让人开心的。
和泉守有些复杂地吃了一嘴自己照片的醋,摇摇头余光一扫,却正好瞥见堀川泛红的耳尖。
和泉守:……
哇哦。
他下意识低头喝咖啡想要掩饰一下自己的偷看………明看行为,结果一看杯子,又想起了拉花的形状。
爱心的。
和泉守;……
我好像悟了,又好像没有。
“那什么,国广。”和泉守试图搭话。
“嗯?怎么了兼先生,需要再来一杯吗?”堀川抬起头,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这下和泉守也有些拿不准了,搏一搏可能快进到人生赢家也有可能变成骚扰粉丝的大变态,这其中的尺度他有些拿捏不住。他尴尬地咳了两声,说:“你翻到最后一页看看。”
堀川狐疑地看着他,还是依言照做了。翻过天南海北的风景,最后一页却兜兜转转,回到了他们身边。
最后一张照片的背景是一个小广场,边角还能看见一个喷泉池的影子。照片正中是一个少年的半身像,黑短发,浅葱眸。脊背挺得笔直,笼在午后的阳光里,简直像个瓷娃娃。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拍的,没怎么拍过这个类型的,还满意吗?”和泉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堀川的反应,后者没说话,一直低着头看照片。过了很久,久到和泉守觉得空气已经凝固的时候,堀川才重新抬起头,笑着说:“兼先生,能陪我一起去看喷泉吗?”
和泉守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快于思考地点了头。天可见怜,他一开始放这张照片只想给堀川一个惊喜,突然想通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那么一丝旖旎,再加上堀川把他老底都查清楚肯定是知道他这辈子就没拍过人物像,他就趁机试探一下堀川的反应——结果现在要去看喷泉是怎么回事?
快七点了,广场上没什么人。堀川和和泉守肩并肩站着,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长到几乎融在一起。
这是在干嘛……和泉守尴尬地脚趾扣地,无聊到手指乱绞。现在的状况就是薛定谔的届没届到。
大不了从明天开始追呗,和泉守在心里叹气。但是有着粉丝这层关系就下不去手了啊,这是原则问题……
“兼先生,您看。”
他纠结成一团的思绪被堀川的呼唤打断。他下意识抬头去看喷泉,同一时间,一道黑影也覆了过来。和泉守后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时针指向七点整,广场上的喷泉是爱心状。堀川国广扳着他的肩膀,在他唇上印了一个轻飘飘的吻。
“……抱歉,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理解错。”
哗啦啦的水声中,堀川红着脸,直视着和泉守的眼睛。和泉守也愣愣地看着他,脸上的温度一路烫到了心底。
“但是我喜欢兼先生,喜欢到在每一本杂志上找您的名字,喜欢到看见您就心动不已。喜欢到,喜欢到看到您给我拍的照片就情难自已。兼先生,我……”
他的话没说完。
因为和泉守已经俯下身,捧着他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是在做梦吗?堀川恍恍惚惚地想。迷迷糊糊地,他听见和泉守在他耳边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也许在第一眼见到兼先生的那一刻吧。”堀川小声说,“也许我就是那种,会相信一见钟情的肤浅人士。”
“彼此彼此。”和泉守轻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堀川的发顶。
也许我也对你,一见钟情。
因为你站在这里,便胜过风景万千。
“国广。”和泉守牵了堀川的手,“以后我还可以给你拍照片吗?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样的你,我都想见到。从现在开始,到我老的再也睁不开眼睛,举不动相机。”
“那个时候,说不定相机什么已经被淘汰掉了吧。”堀川吸了吸鼻子,“我愿意。不如说,兼先生,我想和你一起。”
“我喜欢你。”
“我也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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